很明显,事情的发展同样也没有出乎白琳的预料。罗顿很快收回了目光,阿斯米也不再将注意力放在她的身上。这背后可能的原因当然也非常简单,一方面是她的这点小反应所展露出的信息,还不足以让两人在她已经明确传递了不想要深聊的信号之后还揪着不放过来深入到底,因为那点怪异的神色背后所潜藏的可能的原因太多太广太模糊了,也许只是她对于罗顿这个傻瓜男人深入进这种死地历经千辛万苦只是为了寻找一个可能在这里的女人的愚蠢行为忍不住的嘲弄,但是好歹也是一起生死过来了不好直接由着性子笑出来而已,而如果是这样的话追着让她说出来可就让所有人面子都不好看了。
另外罗顿现在对于白琳也有着相对于其他人来说更深一点的基本的信任,所以暂时先就这样吧。他可也不是没有别的事情要做,倒不如说他跟本没有多少心思耗费在白琳身上揪着这点小情况和她胡闹。
一行人折腾这么一个大晚上,虽然总共掺和参与牵扯进来闹腾受了顿大苦的数量不少,但是大部分罗顿都不认识,也不关心。没人逼着这些人过来,真正因为担忧那个这一事件的中心人物而选择来想着真要好心出一份力的也没几个,基本都是各怀目的各有鬼胎,无论最后遭遇了什么都没什么好唏嘘了,全死在这里也怨不了谁。不过在身边和罗顿一起过来的这几位就不同了,罗顿可不能把他们也跟着都一概而论了。
能够让罗顿记着名字的几个人,总共也没有几个的几个人,本来应该以一个未曾想象的姿态全部活到最后才对,这个本来看似不可能只能算是新兵上战场一样想当然的想法本来是完全有可能的——直到最后情况变化之前罗顿都是这么想的,或者说就是这么推断的。基于自己本身的能力特性和过往的经验,他一向都是对于自己对事态的推断把控比对自己的枪法都要更加自信和倚仗,这是他能够一次次活到最后活到现在最大的底牌资本之一,也是让他会有那个把握而选择走上他现在所走的这条道路的原因。而现在他的推断出了错误,有着什么他没有看见的事情发生了,改变了他的预想,导致了一个他本来认为不会出现甚至都根本没有想过会有可能出现的情况发生。
这对于一般人来说可能不算什么,毕竟即便是在眼前,出现意料不到的事情也实属正常,没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但这种事情对于有着一双在黑暗中会发光的眼睛的罗顿来讲,就稍微有点不那么普通了。他知道自己需要做点什么,不是因为他真的对于自己这位临时伙伴的奇怪暴死而有多么难以释怀,毕竟虽然彼此之间稍微有了一点故事,临时伙伴的交情也就只是临时伙伴的交情。
他不是为了潘,或者说是但不全是为了潘。他更多的是为了自己,他需要为自己解答出迷惑,给自己一个合理的解释,来帮助自己解开那个小小的,但是却有可能会在将来的某一时刻对自己造成某一微不足道却有可能起到致命影响的疙瘩。不在心里留包袱,不留那些没有尝试着确定不会在短时间内可以解开的包袱,这就是罗顿在自我生活中的一点小智慧,一点他确定长此以往长期保持会对他产生重大正向影响的智慧,一个他认为优良的好习惯。
基于这个好习惯——笼统点说,罗顿的一切都是基于他的这些好习惯——他回到了潘的身边。
曾经和他一起并肩战斗过,并且相互拯救过、一度还很不对付过的相识短暂的老朋友,现在安静的躺在地上,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一样一动不动。老哥现在的确是等于睡着了,并且永远也不会再醒过来了。罗顿并不感慨,或早或晚他也会有这么一天,他们所有人都会有这么一天,所有人所做的所有事,基本都是在向后推迟那一天的到来而已。人类文明就是这么一直在宇宙中发展到今天的。
不过这老哥们躺下的有点怪,有点不太寻常。实际上如果他只是正常脑袋上被来了一枪,然后一个大洞漏光了他脑壳骨里面那些黏了吧唧的白乎乎的玩意儿,那么恐怕罗顿最多就只会是看他需不需要帮忙给合上眼,如果需要的话他不介意戴上手套帮他一把,也当是最后送行一下了。但显然这个早就已经往头上嵌入了金属部件的家伙并没有享受到那种简单的死法,他在最后还是给罗顿心头填了点不顺畅,把他拉到了自己身旁不让他轻易的就那么起身离开。
罗顿再次的,终于能够专心的凝神集中全部注意力的近距离看着他亲爱的战友的尸体,墨镜后面的双眼露出了点点莹亮的光芒。
而就在众人终于基本远离了危机,终于可以闲下来放松下心神好好休息一下的档口,悄然站在这最底层已经光滑滑好像金属平原一样的广阔地面上,和白琳等人保持着一点距离相对的另一边,与自己仅剩的不会说话的站在旁边好像小矮子一样的同伴安静而立的里德,眼睛后面的双眼无声的注视着面前的一切,注视着蹲伏在仅有的一具尸体旁边的罗顿,还有旁边站在一起,似乎是在貌似心不在焉的做什么简单交谈的白琳与阿斯米,嘴唇轻轻的蠕动了一下,伸手随意的扶了一下眼镜框的后腿。
“您都看见了吗……汤姆森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