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卿两眼微亮的看着越来越近的马蹄声,注意力都在马上的少年郎身上。只见他一袭藏青色软袍,一手牵着马绳,另一只手放松的垂着,整个人随性潇洒的坐在马上。
让人难以忽略的是少年的眼睛,他的眼睛太亮了,凤眸微微的眯着,看似轻佻却又好像洞悉一切。眼底隐隐透露出的光芒,仿佛心底最深处的黑暗也给他这么一眼给照亮了,洗去了污浊,沉淀了岁月。
虞卿就这么默默的看着马上的少年从远到近又到远,她的神色仍然是淡淡的,可是只有小七知道,小姐紧握的手表明了此刻她有多激动,有多紧张。
虞卿的眼中此刻仿佛看不见别人的身影,上次见到墨谨骐还是三年前出征时送行的远远一眼,三年过去,心中的少年仿佛变得更加耀眼了。
不知刚才是不是她看错了,她仿佛看到了马上的少年往这边看了一眼。只是淡淡的扫过来一眼,目光并没有停留。也许根本就没有注意到站在这边的自己也说不定
“小姐,墨将军已经走了,咱们也该回去了。”
小七的声音打断了虞卿的思绪,察觉到自己盯着远去的人的背影失神了好一会儿,这才觉得有些不妥,匆忙应了声好,提起裙摆往城墙下走去。
是啊,自己可是虞家嫡女,就算是欢喜也不能如此显露,不可以有一点的不合仪态,须知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别人的视线之中,都关系着丞相府的脸面。
这样想着,虞卿微微扬起头,面纱遮住的眉眼之间没有了刚才的沮丧,身形也不似刚才那般失神,还是那个矜贵的虞小姐。
“走吧,天色晚了,我们该回去了。
不等小七回话,虞卿就从容的走了。就好像刚才小七看到的虞卿是她臆想出来的,虞卿还是那个虞卿。
突然来了一阵风,吹起了虞卿的衣裙,淡黄色的裙子随风起起落落,就好像虞卿的心情一样,跌宕起伏。
“刚才站在城墙上的女子好像是虞卿。”
其实刚才并不是虞卿的错觉,墨谨骐确实往城墙上看了一眼。只不过那一眼太快了,快到虞卿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已经移开了视线。
"谁?虞府的千金?你看错了吧。“
于沐言听到墨谨骐的话觉得不可思议,虞卿是谁,那可是当今丞相之女,当今丞相可只有这一个女儿,宝贝得很,指不定宝贝成什么样子,还会让她来城墙上这种地方。
墨谨骐心中肯定,自己结对不可能看错。刚才风吹起那名女子的斗笠时,他明确的看清楚了女子的脸,就是虞卿。虽然斗笠下去的很快,但是墨谨骐对自己的眼力很相信。
"好了好了,就算是她,跟咱们也没关系,指不定人家虞大小姐在等她的心上人呢。"于沐言见墨谨骐心事重重的样子,以为他战争过后身体还没有恢复,此时一心想赶紧把墨谨骐送回府中休息,也没想太多。
于沐言没想到自己随口一说还真的道破了真相,可不就是等心上人,可是这心上人却偏偏不知道这大小姐中意的竟然是自家将军。
很久以后的墨谨骐还能想起这一天,鹅黄色裙衫的虞卿施施然站在城墙边上,等候的居然就是自己啊。
可是此时的墨谨骐并不知道,自然也并没有将此事太放在心上。
虞卿并不知道墨谨骐看见了自己,也不知道还被她的心上人谈论了一番。
如果虞卿知道了,恐怕不仅不会觉得被冒犯,甚至还稍微有些隐秘的开心吧。
这边墨谨骐刚刚回到家中,母亲就急忙迎了上来,“好儿子,这一出征就是三年,娘可想死你了,快让娘看看,这么长时间不见,我的儿子已经长得这么俊了。”
墨谨骐心中对自己母亲自然也怀着深深的思念之情的,尤其是自己已经许久未见自家母亲了。
这令自己对家中的思念更加浓厚,可惜男儿对于情感的外露始终是有些羞涩的,这样想着,墨谨骐伸出双臂紧紧地拥住母亲,眼眶隐隐泛红。
这时父亲也从后面慢慢的走过来,仔细看可以看出眼眶也是湿润的,但常年的战场生活让墨父的感情变得十分内敛。
即使对儿子非常的思念,也默默地站在相拥的母子二人身后,不作声。
墨谨骐的父亲在朝中的官职并不是十分的有话语权,因着不会阿谀奉承,在官场的官运自然也并不是十分的左右逢源,又遇不到赏识的伯乐提携,所以即使在行军打仗方面的天赋十分卓越,年过四十也只是做了个参将。
虽然学不会官场左右逢源的把戏,能够做到正三品的位子,足以证明墨父行军作战方面的本事。
虎父无犬子,墨父二十七岁得了家中独子,便从小教他作战的本领,墨谨骐自小就饱读经书,武艺也得父亲和宫内老师的真传,所幸墨谨骐自小在兵术方面便展现出惊人的天赋,十四岁便跟着父亲行军打仗,十八岁的时候更是自己随军出征,在军中从一个小卒一步一步做到了部千总。
如今七年一晃过去,自己竟不知不觉成长为如今的模样,而当年英姿卓绝的父亲也慢慢有了些老态了。墨谨骐睁眼看向怀中的母亲和身前站立的父亲,感慨良多。
都说知子莫如母,墨谨骐的母亲从这个拥抱中明显感到自己的儿子变了,自己的儿子出去一趟后更显得沉稳,按理说二十多岁的少年郎,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为什么自家儿子却显得这么老成。
不过转念一想,多年在外行军打仗,风餐露宿,自然是要比其他的孩子都成熟的,心下想着,不免对儿子更平添了几分心疼。
没等和家人多叙叙旧,宫中就来了人。正是皇上身边侍奉的顺公公,定是宫中知道了墨谨骐已经到达京城的消息,派来传话的。
虽然只是内官,但毕竟是皇帝身边的红人,况且又是带着皇上口谕前来,墨家上下立即整顿神色,欲下跪接旨。
却听顺公公道“墨参将,墨千总,咱家只是带个皇上的口谕而已,二位不必如此拘礼。”面对身前这位红人的和善,墨家父子不知道该回答些什么,只得道了谢之后站在一旁。
顺公公又施施然开口,却是对着墨谨骐说的,
“咱家这次过来是带了皇上的口信儿,墨千总在战场上的谋略,皇上都有所耳闻,听说墨千总回到府中,特地着老奴过来邀您和参将去参加一个月后的庆功宴,为各位将军及立了军功的少将接风洗尘,您的才能很得皇上赏识。”说到这里,顺公公左右望了望,才又重新开口,“咱家瞧着皇上的意思,是想将您升到都司,我朝重文轻武,年纪轻轻就坐到正四品武官上的,您怕还是第一位。”
墨谨骐心下惊讶之余,面上却不动声色,只从袖内掏出一锭金元宝,递于顺公公手里,顺公公倒也承了这个情。从善如流的将金元宝收进了自己的袖子里。
墨母看在眼里,心下惊讶,儿子的举动很是反常,以前的儿子断然不屑于做这种事的,不过墨母也谈不上失望,深谙官场道理的她也明白,儿子不会做出格的事,这样只会帮助儿子在官场走的更远。
也不会像自己相公一样,空有一身才华却无处施展。这样想着,墨母狠狠的白了一眼在旁边站着的墨父。
墨父:?????
顺公公并没有久留,又客套了几句,便匆匆回宫了。墨母吩咐下去,着下人为老爷和少爷准备一个月后宫宴的着装去了。
一个月后,虞府。
"小姐,今晚宫宴,应该起来收拾了。"
小七看着心不在焉的虞卿,心里微微叹气。自从那天从城墙上回来后,虞卿就这样了,魂不守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