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岱山又啜了一口咖啡,停了一停，他在等苏娩说话，其实他有不少跟十八九快二十岁小女生谈话的经验,不少艺人是这个年纪出道,他签下捧红的就不少,所以在管理和教育这块，他可以说还是有不少经验的。他刚才说的话有些严厉，他在等苏娩的反应,通常这样年纪和这样身份的女孩子,不是保证能做到讨好他就是该反驳他,告诉他他的观念有点老她不会觉得有太困难之类的。

可是苏娩两种都不占。她眼里有疑惑，但她什么话都没说,她就端正坐着,严肃地看着他，好象在等着他继续训话。

顾岱山只好放下了杯子，继续说教：“你现在这个年纪也许体会不到这些，尤其你跟其他的女生还不太一样，她们从小接触这个社会，现实层面的东西会更清楚些。你在山里长大，山里的人情世故，世俗规矩跟这里毕竟还是有些差异，你在努力适应和学习，这些我们也知道，你甚至没有上过学。”

他顿了顿，看到苏娩脸上显出了羞愧的样子，他继续说：“你可知道，宋曼芝嫁给我三十多年，她虽然从来没上过班，但她也需要不停的学习。她要学外语，学礼仪，学色彩搭配，学财会管理，学公益，节食，锻炼保持体形，她每个月都翻看时尚杂志，每天追剧，经常出去看电影，有些剧和电影不是她有多喜欢，而是她需要知道现在的影视剧状况，她出国看展，陪我考察，在外人看来她就是个富太太而已，但我知道她有多辛苦，这么辛苦，只是为了顾太太这个身份，她自己出去应酬也好，陪我应酬也罢，她需要应付不同的人群，有些跟她聊家常，有些跟她谈私房钱投资，有些跟她谈时尚，有些跟她聊圈内状况，她表现不好，别人不会说宋曼芝怎么土气，媒体也不会宋曼芝怎么没见识摆不上台面，他们说的是顾岱山的太太如何如何。”

顾岱山看着苏娩的表情，接着道：“这不是面子，这是生活。一旦你融不进这个圈子，你就会少很多资源。不是当个阔太太就只管吃香喝辣的就好，你在我们那住了些时候了，你可以看到宋曼芝有多忙。”

苏娩咬咬唇，点头。上次奶奶带她去参观学校，她才知道原来奶奶也有自己的办公室，也有自己的秘书，只是她不经常去，后来为了在家照顾她，更少去了。

顾岱山等了等，苏娩还是没说话，顾岱山只好主动问：“所以，你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苏娩老老实实答：“我也不知能说什么。爷爷你说的道理我懂，可你的意思，是觉得我做不到，还是觉得我没指望了不用做了呢？”

顾岱山怔了怔，这孩子硬气梆梆的，软话都不会说？

“如果我确实是觉得你不适合呢？”

苏娩低了头，用力咬了一下唇，眼眶一下热了，但她不敢表现出难过来，缓了好一会，定了定神才答：“爷爷认为什么，自有爷爷的道理。只是我们相处的时间少，爷爷可以再好好看看我。我和顾北溟，是真心诚意的。奶奶对爷爷好，为了爷爷肯做那许多事，爷爷觉得自豪又骄傲，爷爷心里定是明白，奶奶那是心里有爷爷，她才会愿意那般。我，我心里……”苏娩再咬咬唇，虽觉女儿家这般说话有些不要脸，但她也硬着头皮说了：“我心里是有顾北溟的，若我真嫁了他，奶奶肯为爷爷做的，我定不会少她半件。”

她顿了一顿，眨掉眼睛里的酸意，吸了吸鼻子，抬起头来：“原先这些话该是我娘来说，可我家人不在了，我自个儿说。我家世清白，身康体健的，虽没读过这里的书，可也在努力学着，操持家务，我也可以的，出门应酬，与人交际，我也不惧。我现在也有好些朋友，我有教大家健身，还有烹饪班的那些朋友们。我，我马上就要去上学了，上了学，有了更多的朋友，接触的事也多了，我大概就能看懂网上的那些笑话了，定能跟人聊得起来。还有你说的那些，该学的，我一件不落，我可以做到的。”

苏娩表着决心，但心里有些难堪，她长这么大，还从没有遇到过这样的情况，从前就算婚事谈不成，也是娘亲出面，她等着消息，谈不成虽遗憾，可她不难过。她家里虽不摆威风仗势欺人，但毕竟王爷府，人家也会给几分颜面。现在，她却象有些求着别人娶她一般，求着男方家里相中她。

苏娩拧着手指压着心里的不好受。

顾岱山垂了垂了眼，现在的苏娩倒是显出小女生的样了。

“你愿意努力当然是好的。我也不是吓唬你，也不是要反对你们。只是你年纪太小，许多事情不明白，我做家长的，为孩子考虑也罢，为家庭考虑也罢，我有必要跟你聊一聊。爱情与生活不一样，爱情比生活美好，生活比爱情残酷，残酷就残酷在，如果生活与爱情必须舍一，那爱情会是被舍弃的那个。没有爱情生活还能继续，可是生活不下去了，爱情就没了。你们年青，更重爱情，但以后会明白的。我做个坏人，敲个警钟。”

苏娩有些茫然：“我就是在说生活啊，就是过日子啊。”关爱情什么事，没说谈恋爱呢，她说的是嫁给顾北溟后过日子的准备。

顾岱山没摸清苏娩的意思，但也趁机顺着她的话头往下说：“既然你能明白这些事理，那我就跟你直说了，书你一定要念，无论学到多少，最后能不能工作，这些不重要，但学历文凭必须有。你的事顾北溟心里有数，他大概也不需要你工作帮他分担，但他的事业你一定要支持，今后领域就是顾北溟的，我身体不好，这几年把业务权力慢慢交给他，我也要退休了。所以这几年无论是对顾北溟对我们顾家还是对领域都很重要。你明白吗？”

苏娩点头。

“你去上学，混到毕业，文凭的事我来替你办好。另外，你和顾北溟的恋爱关系，在你毕业之前不能曝光。你不能告诉任何人你跟顾北溟在谈恋爱，更不能说你们要结婚，毕竟那是好几年之后的事。”

苏娩怔怔听着，又点了点头，咬咬唇。

顾岱山问她：“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苏娩犹豫了一下，摇摇头。她想说必须先订亲，她要跟爹娘交代的，可她不敢说。

“那好。”顾岱山从他桌上拿了一份印刷品过来，交到苏娩手上，“这是远林艺术学院的招生简章，是领域投资办的。下周正好开学了。你选一个你感兴趣能念下去的专业，下周我带去你见校长。这学校你奶奶带你参观过，我知道她还带你去看了别的学校，但我建议你念这一家。”

苏娩接过了，她知道顾岱山的意思，她念这一家，他就有把握给她拿到他们说的文凭。

“你先念这一家，如果能顺利念完，看情况以后再安排别的。”

苏娩垂了眼，所以这家学校的文凭对他们顾家来说也不够有面子吗？

“苏娩。”顾岱山唤她，苏娩抬头，顾岱山像是能听到她心里的话，跟她说：“这不是面子，是生活，是以后你想要的生活里必须面对的一面。对我来说无妨，我退休了，带着老婆到处走走，钓钓鱼，打打球，有人说你儿媳妇原来是你那家艺术学院毕业的呀，我就说是啊，孩子喜欢就好。这样就完了。但是你不一样，顾北溟不一样。会有人抓住你的经历来八卦，恶意也罢，好奇也罢，他们会说她靠着顾家去艺术学院混了几年，这样也算上流社会圈的。那你要怎么说？”

苏娩反应了一会才反应过来顾岱山是在等她回话。

“如果记者在公开场合这样问你，你要怎么答。”

苏娩老老实实答：“这么报道也不算诬陷。”她顿了顿，看顾岱山没反应，补了一句：“答完了。”

顾岱山扬扬眉。

苏娩有些紧张：“要不，我再问问他他是哪里毕业的。”

顾岱山眉毛收不回来了。

苏娩更紧张了：“现在没有真的记者问，我还不知道，等有记者真的来了，我会随机应变的。我不傻呢。现在爷爷问问题，比记者的教人紧张些，所以我发挥不好。”她都快愁死了。

顾岱山忍不住笑了。他一笑，苏娩更觉压力巨大。但顾岱山没再说别的，只跟她扯了扯闲话，就让她回去了。

苏娩看了看剩下的蛋糕，问：“我吃完了再走行吗？”

顾岱山哈哈笑，“当然可以。再来一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