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雁拿着盘子里的果子来吃,似随口一问:“湛沅州的刺史和殿下关系怎么样?”
白管家说:“殿下封地虽在湛沅州,可这些年加起来留在湛沅州的时间不足半年。
想来湛沅州的那些地方官和殿下都不太熟。
更何况荀大人上任时殿下已经在永昼寺出家了。”
青雁咬了一口苹果,“哦”了一声,随口说:“原来是刚上任的。”
“是啊。
这位荀大人上任不足一年,老奴也不识的。
以前的刺史大人倒是识的。”
青雁接过丫鬟递过来的葡萄,随口说:“以前的刺史大人莫不是高升了。”
“不不,听说是贪污修桥的公款,被押解回京,现在还在狱中呢。”
青雁手里的葡萄落了地。
青雁眼睫颤了颤,若无其事地从丫鬟手里再拿一粒葡萄放入口中。
她脸上仍然挂着笑,继续听白管家说湛沅州的事情。
越过了又过了两刻钟,她才推脱累了,让人都散了。
屋内只剩下她与闻溪时,闻溪冷着脸审问:“你在做什么?
他们不清楚,可我清楚你不会那么关心湛王的事情。”
青雁低着头,看着手里咬了一口的苹果。
她没有抬头,声音淡淡:“闻溪,帮我去查湛沅州上一任刺史易睿德贪污公款的案子。
我要知道易家人现在的安危。”
闻溪声音冷冰冰的:“你以为我有那么大的本事?”
青雁忽然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盯着闻溪的眼睛,说道:“我知道你在暗处还有人手。”
四目相对了许久,闻溪先开口:“不能多做无关的事情,会让人起疑。”
“你若不帮我,我自己去查更会让人怀疑。”
青雁坚持。
“你在威胁我?”
“还记得何平吗?”
青雁忽然说。
闻溪愣了一下。
那个犯了军法想要逃走,且逃走前企图掳走青雁的何平?
当初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先护送青雁进京都。
为了不让羿国起疑,李将军当时暂且放弃搜寻何平,离开时才再次暗中找这个人。
至于有没有找到,闻溪却是不清楚。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闻溪的声音一点温度都没有。
青雁用力抓着椅子的扶手,说道:“是我故意放走了他,若你现在杀我灭口。
他会将公主找我代替她的事情和盘托出。”
闻溪盯着青雁有些陌生的脸,沉默下来。
这个样子的青雁和她印象里的单纯傻姑娘完全不同,她几乎要不认识面前这个人。
气氛一时僵着。
青雁抓着椅子的手暗暗加了力道。
半晌,闻溪问:“你不止一次提到的小姐对你当真那么重要?”
“甚于你对花朝公主。”
青雁说。
闻溪似乎懂了些。
她沉着脸说:“好。
我会暗中派人帮你查。
但是我只答应你尽力而为。
所有一切的前提都是不能伤害到花朝公主。”
“好。”
青雁答应。
闻溪转身往外走。
屋子里便只剩下青雁一个人了。
青雁低下头,双手捂住自己的脸,重重叹了一口气。
那般对闻溪说话、要挟闻溪,让青雁心里有了愧疚感,让她心里特别不是滋味儿。
她撒谎了。
她怎么可能放走何平。
都是瞎编的。
可人心都是歪的。
花朝公主救过她的命,她愿意用自己的性命自己的一切来偿还。
可是在她心里,小姐却是重于她的性命她的一切。
她不这样说,闻溪不会帮她的。
接下来的几日,青雁面对闻溪的时候莫名觉得有些尴尬,日常起居让青儿和穗儿伺候更多些。
闻溪对她也是,除了每晚让她敷眼,能避开的时候避开。
这几日段无错也一直没有回来。
而程霁之死似乎也就这样不了了之了。
到了第五日,青雁晚间敷药时,闻溪告诉她查到的结果。
一切都如白管家所说,易睿德因为贪污修桥的公款,且数额巨大,被罢官抄家锒铛入狱。
不过却只是他和他的长子被关在牢里,他的夫人和女儿跟在京城后不知所踪。
青雁敷完眼,拿下帕子,眼睛红通通的。
闻溪扫过她的眼睛,板着脸说:“我会让人给你查易家长女的下落。”
闻溪收拾了帕子和水盆,转身往外走。
“闻溪姐姐……”青雁拉住闻溪的袖子,耷拉着嘴角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望着她。
闻溪叹了口气,说:“各为其主,各有坚持。
谁都没错。
只是……”
青雁忽然抱住闻溪的腰,将脸埋在她的身前。
闻溪刚要推开她,便听见她低低的哭声。
闻溪记起刚认识青雁时,她被敲碎了腿骨,治疗时那么疼也没掉过一滴眼泪。
她忽然哭了,倒是让她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她抬起的手僵了半天才搭在青雁的肩上。
她的眉头皱着,轻咳了一声,说:“我进来前听前院的人说湛王回来了,正在和白管家说话,一会儿就要过来。
所以你……别哭了。”
青雁抬起来脸,揪着眉头,一脸嫌弃:“他回来干嘛?”
她眼睛红红,眼睫上沾了一点湿润。
“贫僧自然要时常回家不敢冷落夫人。”
——是段无错的声音。
青雁看向立在门口披着红袈裟的段无错,在心里悄悄骂自己:让你说话不过脑!
闻溪扒拉开青雁攥在她腰间的手,冲段无错行礼之后,端起水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