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是十分真才敢告知于你。”
萧琅不知该怎样安慰他,只能说些最平凡的话。
“阴阳家寻觅十又一载,找到了你的从子,秦俭。他当年遭东原军强掳后为一墨者所救,在墨家隐姓埋名生活至今。前不久为燕蚺巨子认出,飞书蓬莱,夫子再三确认无误才允我将信件予你。”
“好……真好……”
容宣颤着手死死地捏着纸张,捏出一道道细碎的皱褶,又被大滴大滴的泪水打湿,像蜿蜒曲折的沟壑。
“墨者兄弟对他很好,他早已认其为养父,如今拜入燕蚺巨子门下习武,夫子着我询问你的意见。”
“我、我没有意见。”容宣看着萧琅,表情不知是哭是笑,“我没有意见……他能活着……就很好了……”
“也好,墨家总部地处南疆,远离中原,外人很难介入,他在墨家是最安全不过的。只是你二人暂时无法得见,他已知晓你的存在,也许不久之后便会以崭新的面目出现在你面前。待来年除夕,你便可问心无愧地告慰双亲。”
“我能不能……去拜谢一下那位墨者兄弟,他于我秦氏有大恩。”
“目前最好不要。你是东原相国,行踪处处有人留意,你随意动作反而会害了他与秦俭。你且再等等,我们会想到办法的。”
萧琅抱了抱容宣,反被对方紧紧搂住。
“谢谢你。”容宣哭道。
“啊,不必客气。”萧琅故作轻松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为天子解忧是我等应该做的,分内之事、分内之事,大可不必如此感动!”
容宣一下被她逗笑了,回想起自己方才又哭又笑的顿时万分尴尬,心道自己活了廿余载从未这般丑过!
萧琅见他心情好些了便要回去睡觉了。临走时,她在门口停了停,回头说,“说实话,你真心不是甚好人。”
容宣不置可否,反问她,“难道你是?”
“当然,”萧琅微微一笑,关上了门,“不是。”
……
西夷王季舯薨逝的消息很快便传得天下尽知,同时为万民所知的还有另外一件事——
西夷新王季子桑于九州范围内通缉先太子季无止。见而报者赏十金,见而缉者赏廿金,见而杀且提头报者授官职。
立时,季无止的绘像贴满了大街小巷,天下能人异士纷纷走上了通过缉拿季无止而发家拜爵的捷径,闹得一片轰轰烈烈。
萧琅深觉此计甚妙。如今季子桑帮她办了寻人这事,不费阴阳家一分一毫,真真妙极!
但当她看到墙上贴的绘像时不禁对季子桑产生了怀疑,容宣端详半天发出了灵魂质问,“季无止当真长这般模样来着?”
但季子桑的动作不止于此。
季舯薨逝不久,季子桑便罔顾人伦杀害亲母喜为先王陪葬。随后,他又欲认太后、便是先太子季无止的母亲为亲母,试图将自己卑贱的过去彻底洗净。怎奈太后死活不依,坚决不肯认他为子,于是不久之后,太后于寝宫中“病逝”,同为先王殉葬。
萧琅对季子桑的这般行径啧啧称奇,怀疑是容宣教的,“这也是你教的?”
“真真污蔑我!”容宣十分无辜,连忙反驳,“怎会是我教的!”
萧琅挠了下后脑勺,恍然大悟,“噢!我忘了,是我教的来着,但我可没教他杀人。”
“这便是……举一反三吗?”
随着西夷太后莫名诡异的薨逝,不知从何时起,“季子桑毒杀先王”的传言渐渐在各国之间广为流传。
说来也巧,季舯竟在启耕大典当日,正与群臣议定今年大计时于王座之上暴毙而亡。由于事出突然,宫内来不及准备,因而他走得十分潦草,也因此不禁令人猜疑其真正死因究竟是哪般。
尽管“季子桑弑父夺位”一言于市井流传许久,也许八成商民都选择了相信,正在明里暗里咒骂季子桑禽兽不如,但他本人好似浑不在意,甚至广邀诸侯前往西夷参加他的继位典礼,此举可谓史无前例。
姜妲自然也收到了邀请,但除夕以来的朝政乱得一团糟,大大小小的事务接二连三地朝她砸过来,她只恨未有三头六臂,哪还有心思去参加季子桑的典礼。那厮弑父杀母的事都能做出来,还有什么是他不敢做的,想想便知不怀好意,东原可不能去趟这趟浑水。
她正为如何回绝西夷使臣犯愁,菁菁及时提醒她,那宫狱中不是还关押着一人吗,上次季子桑便是为这人而来,这次不如趁机送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