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王请息怒,小臣告退。”容宣如释重负,每天都要上演这一出,他实难奉陪到底。权越君步步紧逼压得他身心俱疲,他哪还有精力听姜妲发孩子脾气,她又不是萧琅。
说起萧琅,自沉萧离开后,竹北院又剩她一个人,她无聊时便去容宣书房坐着看容恒读书写字。
容恒十分感激萧琅与容宣的知遇之恩,因而很有上进心,学习也刻苦,为二人当牛做马操持前后都不在话下,但他俩为什么一定要盯着他学习呢?有人盯着他真的很紧张……
房门“嘎吱”一声,容恒抬头瞄了眼,顿时心中狂喜。只要容宣一回来,两人定会讨论政务,萧琅便不会再盯着他写字了……现在变成了容宣和萧琅一左一右一起盯着他,实属煎熬。
暮色将至,夜里读书易伤眼睛,容宣遂放容恒回房休息。他手里有一搭没一搭地磨着刻刀,与萧琅谈论起今日之事。
“前些日子那仲春宴的闹剧,思来想去还是你的不是。”萧琅捡了个枣子在手里,百无聊赖地抠着皮。
容宣装作生气地剜了她一眼,“人人都说是平伊君那帮人作祟,与我无干,偏你却说是我的过错。”
萧琅真当他生气了,赶紧好言劝说,“我自然知晓与你无干,只是我也并非无故指责。仲春宴之事可大可小,正如有些人有些事也许平日里无人在意,可关键时刻谁又能想到它是否会成为那最后一根稻草呢?你想想,若是姜妲同先王一般精明敏锐,莫说徇私,哪怕只是无故不令你也是逃不过的。”
“我当然知道啦,吓唬你的!”容宣笑嘻嘻地在她头上揉了一把,“这些年提拔的那些苗子全是照着司寇培养的,防的就是这一天。权越君里里外外找了这许久,也就这些人得以全身而退,只落了个刑法严酷的名,只是旁系有所牵扯的官员有不少人查了个贪赃枉法的罪。明义气得不轻,连崽种这种词都骂出来了。”
“骂权越君呢?”
“骂那群管不住手的兔崽子!给点好脸色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
“越是眼皮子底下越是难以察觉。”萧琅忽然记起一事,“明日我要进宫一趟,你早些等我一起,正好也带我认认他们,来东原这些年我还一个没见过呢。”
说罢,萧琅回竹北苑睡觉去了,再三叮嘱容宣明早卯时二刻别忘了去喊她起床。容宣一口应下,过会儿又叮嘱容恒别忘了寅时末提醒他去趟竹北苑,一个时辰能喊起来已经算是很给面子了。
次日一早,微微有风,萧琅坐在车上一脸没睡醒的模样。
车停在宫门不远处,她透过竹帘的缝隙看见一人带着仆从走向宫门,仔细一看,是个华服高冠的长者,身形笔直瘦削。
“那是权越君吗?”
“是章原君与食客。”
过会儿,又来一队人,为首的也是一名长者。
“这是权越君吗?”
“是司徒谷,后面都是他手底办事的。”
片刻,又有人来。这次不等发问,容宣便说那就是权越君。
“让我看看。”萧琅拨开竹帘细细打量着那人。
只见他发须花白,头发一丝不苟地束于朝冠之中,两条锦带平整地垂在胸前。也许是怕被风吹乱,权越君抄着手,将锦带压在手臂下纹丝不动。他腰间悬着一枚碧绿玉佩,尺寸比一般的玉大几圈,足有拳头宽,花纹看不清晰,但色泽极其通透幽邃,远观亦识此非凡品。他腰侧配着一把样式古朴的青铜长剑,剑柄顶端也挂着一枚玉,这枚小了些,甚至比容宣那个琴坠还要小气。
这边正看着,那边似乎察觉到目光,扭头看了过来,进宫的脚步遂一顿,转身往这边走来。
见对方动作,萧琅赶紧放下竹帘装作正经模样。
“一会儿他向我问好时,我多磋磨他两句,替你出出气如何?”
“我无法与你多言了,君侯是好人,你且收敛些。”容宣叮嘱一句,整整衣冠便阔步迎了过去。
“君侯是好人?”这话令萧琅有点惊愕,双方如此剑拔弩张,恨不得斗个你死我活,容宣却还能说对方是个好人,“别是被骗了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