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邑东西二坊分别聚居着东原的宗室贵族和最具权势威望的朝中重臣。太子太女的宫外居所按例为西坊第二户,以此分裂宗室与太子太女的密切关系,以防贵族专权的同时亦可作监听朝臣之用。而西坊首户常为王师之所,以示东原王与诸公子尊师重道。
姜妲继位之前,伊邑国人数量已出现连年增长,城中土地十分紧迫,其居所便成了最后一个太子宫外府。太子于宫外立府本就是前任东原女王的兴起之举,虽有写入宫例却一直无明确的律令规定,在姜妲之前不知取消过多少次,至姜妲继位才决定彻底取消,腾出土地赏赐朝臣。
时至今日,西坊首户仍为太师胥食其之府邸,他的好邻居便是身居相国之位的容宣,再往西那半边宅院姜妲于去岁赏给了丞相范子兴。至此,前太女府邸由相国和丞相各占其半。
范子兴与容宣虽是整个西坊邻里距离最短的邻居,但其关系因丞相之位的缘故并不融洽,可谓十分表面。范子兴总感觉容宣看不上他,因为他的丞相职位是熬资历熬来的,不像容宣是凭借着突出功绩爬到了这个位置。容宣虽无此意却不知该如何解释,没有机会亦不爱招惹是非,故每每往西走除非必要从不自他门前路过,只走后门窄巷,以免碰到两厢尴尬。但正是因为他这般行径,反倒惹得范子兴误会更深,两家关系越发尴尬。
容宣今日将西坊各家名号一一列与容恒听,并未着重提及范子兴,说完问容恒如何作想。容恒寻思了半天,不太确定地问他,“相国的意思是,子文可能不在东坊?”
容宣不置可否,“那日你戌时方回,坊门可是日落则闭。前日我观那小子步履沉重,不似习武之人,坊门关闭后他断然出不去西坊,而戌时二刻坊内便有兵士开始巡逻,东坊则更早一些。点到为止,再给你三日时间。”
“三日?相、相国我这……”办不到啊!
见容恒垮下脸,容宣顿时心情大好,愉快地负手而去——为难旁人果然舒坦!
廊下突然转出一仆从模样的年轻人跟在了容宣身后,低声询问是否需要帮衬一把。容宣隔牖看了一眼,内心充满了期许,“不必。”
那人称是,随他往后园而去。
园中柳枝正发,碧桃枝叶扶疏,间隙洒落的阳光仍似旧日光景。今日风轻,拂过旧叶簌簌而落,露出鲜明的新芽。
容宣站在树下望了许久,抬手折下一支抽枝新柳,捏在手中把玩。
“联系到同去之人了吗?”
那人答说,“尚未。”
“预计已到何处?”
“这……不敢说,师叔行踪一向诡秘,也许只有同行的两位师兄才知。师叔说相国不必担心她,只是小事一桩,办完便回了,相国安心等着便是,只需看好衣裳莫被虫蛀了。”
“我如何能够不担心!”柳枝在容宣指尖弯折,渗出深色的汁水,散发着一丝微弱的清苦气味,这味道像极了他此刻的心情。“东海之外到底是哪般去处?”
“这个问题相国已是今岁第一十七次询问,然无可奉告。”
“到底要我如何做,你们才肯告诉我?”
容宣的声音里满是恳求,眼角泛起血丝。
那人犹豫良久,依旧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说了另一番话,“相国,此地诸事皆不可查,亦与你并无干系,知其一角更有无数未知欲知。多知多苦,何必作茧自缚?你有你之去处,她有她之去处,相安无事才好。”
“好!”柳枝在手中一折为二,容宣大笑两声,说不尽的悲凉凄苦,“阴阳家门下果然训练有素。”
“相国谬赞。”
“存好,待联络妥当寄过去,是为‘春日第一柳’。”
“冬梅春桃已枯朽,是否同寄?”
“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