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宣暗中冷笑,迎上上官谷的目光,起身笑说,“司徒所言甚是有理。但四国各自偏安一隅,两两结盟又两两分裂,甚至不乏以一敌三之险,这一角也许今日是赵国,明日是燕国,后日便成了女主东原。而与其他两家相比,东原最是危险。大王,小臣以为,先下手为强,三足鼎立才是最稳妥的状态。”
主战派大喜过望,再次齐齐附和,“小臣等附议。”
三巨头已有两人主战,而剩下那一人一向偏爱容宣。主和派面面相觑,一片愁云惨淡。
“二三子所言皆有理,寡人十分欣慰。看来君侯不只是想做一国之侯,相国亦不只是想做一国之相,”姜妲老神在在地曲指扣案,忽然拍案高声道,“寡人更不只想做一国之君!”
至此,战与和盖棺定论。
三日后,邹平撕毁议和协约,发兵葛郑。季子桑着司马、中军将与中军大夫、上军佐分领三军共二十七万前往支援。邹平麾下已损失近九万人,姜妲抽调十万郡县步兵车兵由临时任命的大上造长懿带领补充,另抽调二十万步车骑兵混编分别由左右庶长带领,兵分两路进攻焘县与胡马郡。东原三路兵马的最终目标便是蓟城集合,共下渭邑!
容宣深觉此计甚妙,但不像是姜妲能自己寻思出来的。
“她能寻思点儿啥出来!”龙非抱着龙文白了他一眼,“那是父亲与我想出来的作战方案,她不让我去还让我出主意,事儿能有这样办的道理?”
他晃了晃龙文,笑嘻嘻地问道,“阿文,为父厉不厉害?”
龙文抬手一巴掌呼在他脸上,发出一声脆响。龙非大奇,握着他的小手夸他“颇有乃母之风”。
容宣在旁边看着,心道这人看来没少挨良人巴掌,果然脑壳有点问题了。“姜妲许是想让你在家看孩子,毕竟你儿子还小。”希望龙非脑壳的病不会传染给龙文。
“我就应该长在战场上!”龙非拍案,爵中酒水溅了出来。他用袖子胡乱蹭了两下,愤愤不已,“看孩子那是我该干的事儿吗?”
“感情这非你亲子,而是你良人一个人的儿子。”容宣拿软布来让他重新擦,这酒案是新漆的,沾点水都心疼。
龙非说不过他,撇着嘴教龙文擦酒案,美其名曰传授他一门傍身的手艺。
后日,左右庶长便要领军出兵。权越君突然上书姜妲,言及征伐西夷之战十分要紧,担心左右庶长威望不足以服众,他认为应当派遣上将军龙行率麾下五万精骑同往支援邹平,一举攻破西夷防线。而东原国内安稳无虞,有少上造龙非与王军驻守伊邑,剩余北部十五万边防军队防御燕赵异动即可。
姜妲当即拒绝,龙行麾下骑兵乃是东原最为精锐的军队,个个能征善战,她可舍不得放去西夷。除非邹平与长懿他们实在力不从心,她才会考虑令龙非前往支援,龙行定是要留在东原的。
权越君反复上书三次均被驳回,最后便放弃了,听之任之。
容宣却是在心里盘算着,东原剩余这二十又五万兵士到底能不能成事。
龙非让他别盘算了,肯定能成,龙氏麾下秦国精骑可不只表面上的五万,还有好些人死不肯入东原户籍,一直谋划着等秦国光复好恢复秦人身份,故而分散隐藏各处,并未算入东原人口。莫说容宣要起事,即便贵族头脑发热突然造反也能一举压下。
容宣惊诧地看了他一眼,还当他已全然知晓,结果发现这人竟以为是他要趁机造反。他虽然想过,却并不想趁人之危,毕竟东原将来是他的国土和子民,他舍不得损耗一人一土。
三月十一日,春风拂面,流莺婉啭。东原三十万军队整装出发,兵分三路行过南北官道进入西夷。西夷王季子桑积极应战,分派三军各自迎击。
至此,东西两国总计投入兵力近百万,已远远超过十数年前亡百越与秦国时东西两国出战兵力总和,是为五十余年间最大规模战事。
东原与西夷这对一同攻下了百越与秦等十一二个大小诸侯国的故旧搭档终于正式反目,各诸侯闻讯震撼。一时之间,燕赵魏吴传书如雪花般堆积成山,跑断邮人几条腿,跑死快马多少匹。作为共主的汤邑却依旧无动于衷,商帝耽于酒色,顾不得其他。
容宣负手立于廊下遥遥望天。广际幽蓝,天轨不明,群星如萤,无雨却有风。
忽闻容恒大喝“你是何人”,他收回视线神色一凛,快步走向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