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琅不吝夸赞,在心里忽然想到,西域马这般厉害是否要送容宣一匹,但又一想那人好像并无机会远行,还是算了罢,反正她也没几个钱,估计连根马毛也买不着。
这条道少有人走,故路旁歇脚地儿极少,跑了大半日也只见两个供过路人饮水的庐,并无路室,更不要说候馆。
嬴涓勒马慢行,垂头丧气地说自己有些饿了。萧琅闻之,掰了半块烤饼和两块炙鱼,那鱼是给他垫饥的,饼却是给嬴风垫饥的。
嬴涓一听她竟然还惦记着嬴风,心里不禁十分感动,“季萧对我真好,对嬴风也好。我遇见过许多人,却从来没有一个人像你一样关心过嬴风的饥渴。季萧你知道吗……”
“我不想知道。”萧琅赶紧止住他的话茬,断绝他滔滔不绝的念头。
嬴涓很是失落地“喔”了声,伸手摸了摸嬴风的鬃毛。
两人走走停停,在遇到的第三个庐内歇了一脚,饮了碗水,而后继续上路。
终于,在太阳落山之前,二人远远地看到了旷野与深林的边界,黑黢黢的一团阴影矗立在前方,有些难以形容的阴森与骇人。
嬴涓不想进林子,他宁愿露宿道旁,“林子后面是座小丘陵,里面晚上常有野兽出没,从未有人敢走,咱们还是莫要进去送死了罢?”
“你可带帐篷了?”萧琅随便一问,她并未指望嬴涓除了钱还能带点别的有用的。
孰料嬴涓竟当真带了,而且十分精致,只是有些小,应当是个仅供单人休憩的小帐篷。
萧琅白他一眼,“有帐篷你怕甚,豪杰可不怕死,你不想做豪杰了吗?”
“我当然是豪杰!”嬴涓一听这话可不乐意了,当即便要策马进林,“季萧放心,如遇野兽我保你!”
等进了林子指不定谁保谁呢!
萧琅并未接话,任由嬴风载着二人慢慢逼近那个庞然大物。
待到深林跟前,路上已不见有行人往来。嬴涓见状有些犹豫,但一想到方才在萧琅面前夸下了豪言壮语,此时也只好硬着头皮继续前行。
萧琅看他这副勉勉强强的模样当即失笑,她跳下马走到了前头,“莫怕,你跟着我便是,保你一路安全无虞。”
“那不行,怎能让你以身涉险!”嬴涓脸一红,大声嚷嚷着让萧琅上马,好像声音越大底气越足一般,“你上马,我带你走。”
萧琅也不推辞,又回到嬴风马背上。总归只要她在便是,不管骑不骑马效果都是一样的。
嬴涓鼓足勇气踏进林子,里面凉唧唧的氛围登时令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脚下寸厚的落叶踩得咯吱作响,头顶仍有枯叶悠悠飘着,掉在他的肩膀上又坠落在地。仰首望去,上空枝桠纵横交错,林叶遮天蔽日,几乎不见一丝缝隙,只偶尔得见零星飞鸟自间隙掠过,自一个阴影中飞到另一个阴影里去。
一只动物自嬴涓面前跳过,吓得他后退了一步。仔细一看竟是只鹿,正站在不远处看着他,圆溜溜的眼睛里满是好奇。
片刻,又接连路过三四只鹿,一齐站在远处打量着这贸然闯入深林的二人。
“这便是你说的野兽吗?”萧琅掩口笑着,眉眼弯弯。她不敢笑得太大声,怕刺激到嬴涓脆弱的心灵。
“当然不是!”嬴涓回头看了她一眼,一眼便愣住了,红着脸磕磕巴巴地说道,“季萧……你、你笑起来真可爱!”
“胡吣!你得喊我阿姊的!”萧琅不笑了,很是严肃地看着他。
“哈哈哈……”嬴涓闻言大笑起来,“你果真可爱极了!我都十九了竟要喊小季萧阿姊,哈哈哈……”
“当真?我都没有看出来,还当你是个少年呢!”萧琅有些惊讶,她以为嬴涓也不过十六七岁的年纪,谁知竟年长许多。只是长这么大又怎样,在她面前还不是个半大的孩子。“你十九又如何,哪怕你及冠、你廿一,那也是得喊我阿姊的,我商历六六 四年生,你算算我多大。”
“六六 四?”嬴涓错愕地看着萧琅,难以置信地摇了摇头,“我不信!”怎会有人二十多岁还长成十五六岁的模样!
“你爱信不信。”萧琅也没有指望他相信,她端坐马上看着前方,身体微微晃着,不必走路还有人牵马,可不要太惬意。
越往林深处走越是幽森寒凉,此时天色已完全暗了下来,眼前冥冥看不清晰,只闻夜鸦与鸮此起彼伏的哑鸣,于林中立显凄清诡谲。
远处忽然传来一声不知名野兽的嘶吼,嬴涓“啊”地一声蹿回来抱住嬴风的脖子,嬴风亦是焦躁不安地打着响鼻踩着前蹄。
嬴涓回头,正见萧琅低头斜睨着自己,一脸“你看罢,我就知道你害怕”的表情。
“我、我没害怕!”嬴涓佯作镇定地松开手,牵着嬴风继续往前走。但嬴风并不想跟着他,脚步因而有些犹豫。嬴涓见状立刻把锅甩出去,“你看是嬴风害怕了!要不我们便在此处歇下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