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琅大力揉了它的耳朵一把,“日后可得少食多跑,不然风停了你的伙伴都跑了,单你俩跑不动,长这么胖不抓你抓谁!”
“莫说了,”嬴涓将骨头一吐,拿袖子擦了把嘴抱怨说,“方才我生火的时候不知哪来一阵妖风,险些把我吹瞎了,幸好当时火堆未生起来,否则咱俩今天也成兔炙了。”
萧琅悄悄白了他一眼,你才是妖风!
偌大一只兔子嬴涓一人食了大半,萧琅抓着一根后腿磨叽到半夜,凉了便再烤一烤,最后烤得有些焦了她才慢吞吞地食完。她攒起一捧树叶擦了擦手,耳边回荡着嬴涓没完没了的说话声。萧琅幽幽叹了口气,恨不得将擦过手的树叶塞进嬴涓嘴里给他堵上。
“季萧,你家既在北海郡,那便离瀛洲岛十分近了,你可曾去过滨海城没有?”嬴涓对萧琅的说辞深信不疑,他也曾十分向往北海,想去传说般的蓬莱山看看,只是北海太远了,他放心不下父母家人,故一直未能成行。
“去过啊,北海郡的老渡头天天都有与滨海城往来的船只。那里冬雪下得早,春夏又来得晚,故岛上整日云雾缭绕,海上风急浪高,时常有人翻船落水。但天气好时无比开阔,站在老渡头便可瞧见瀛洲岛的轮廓。”
萧琅说的是当年齐子客去蓬莱接她回临淄与伏且接她回蓬莱时的明媚光景,除此之外她再未见过天气晴朗的老渡头。而她乘船去往伊邑那日风雪更是猛烈得十分离奇,扁舟于浪上颠簸,穿云破雾,她险些以为自己当真要掉进海里喂鱼了,好在最后有惊无险,否则今日她也不能坐在这里与嬴涓谈起遥远的北海郡。
“滨海城里奇奇怪怪的节日有很多,但我只参加过一次……国人很聪明,他们种了好些用来染色的草木粜至燕赵之地换取粮食布匹……”
嬴涓听得连连称奇,由是对瀛洲岛更加向往,他想去参加那些奇怪的节日,看看那可以染出绚丽色彩的草木。但这些依旧不是他最感兴趣的,“听说滨海城在蓬莱山脚下,那你可曾见过阴阳家的弟子没有?他们平时都在哪儿?在山上还是在滨海城里?”
“早些时候同你说过,阴阳家弟子多半都是流民孤儿……”
那些可怜人中有逃避战乱来到瀛洲岛寻求庇护的,亦有滨海城国人遗留的孩子。他们拜入阴阳家门下之后,有些选择留在山上教授新弟子武艺,有些去到山下滨海城中娶妻生子。还有些如同伏且子冉一样离开瀛洲岛游走于天下各处,等需要时再回来。譬如现在,因着大批陌生人士带着所谓的“藏宝图”涌入滨海城中,他二人早已赶回蓬莱以防不测。
但也有些离开后便不再回来了,也许是回到了家乡找到了亲人不想再回蓬莱,也许是遭遇不测消失在了乱世洪荒当中再也无法回到蓬莱。萧琅在山上那些年时常看到很多新面孔,也时常发现消失了很多老面孔。
嬴涓感慨地点着头,忽然记起他好像听说过“藏宝图”一事,曾于陌生人手中见过,当时的他也想去看看来着,但总感觉阴阳家的热闹不是那么好掺和的,于是罢了。“那你去过蓬莱山吗,山上人多吗?世道这般离乱,蓬莱山上岂不是人满为患?”
“去过,那山高千三百三十又三丈,越往高处走人越少,待到山顶上、阴阳洞之上,便只有住在琅嬛阁与云中台的阴宗方士,他们是为神使,因此居住在离神最近的地方。”
“我听说神使有御风引雷之力,不知是真是假。”他托起下巴,对阴阳家的传闻有着无限好奇心。
萧琅点了点头,“方士的确可以化自然力量为己用,只不过此乃惊动上天之举,若非紧要关头不可擅自变换天象地势,化用列缺霹雳之力。平时用些风雪霜雨的倒也正常,不过小打小闹而已,随意引着玩玩儿罢了。”
嬴涓惊讶地鼓着掌,“阴阳家方士不但能通晓古今诸事,占星卜卦领御万民,还能长生不老化用天地力量,那岂非是神仙了?”
拍完巴掌他又托起下巴,悠悠太息道,“我也想做神仙,想长生,想御风而行……”
“那你可得习惯一个人住在云中台上,将你的眼睛练成观星瞳,一个人生活数百年直至找到新的神使人选,让他取代你守在云中台上你才可以死去。”世人只知花色好,却看不见花下缠身的利刺。
“那还是算了罢。”嬴涓果断放弃,忽然转过头去看着萧琅,疑惑道,“你怎会如此了解阴阳家的事?”
“因为我是阴阳家弟子呀。”
这次萧琅真的没有骗他,结果嬴涓却是根本不信,只当她认识阴阳家的人,便问能不能让那人带他去蓬莱看看。萧琅答说“自然可以”,嬴涓激动地问她何时能去。
“梦里,梦里你哪儿都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