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人之危非君子所为,在下十分欣赏墨兄个性,自是舍不得杀你。”容宣两指捏住墨蒙手腕微微一抖,墨蒙半边身子随之一麻,长剑再次脱手。容宣接住剑放到自己身旁,关切道,“墨兄身体虚弱,莫要碰此利器,当心伤到自己。”
他自觉友好地朝墨蒙伸出手去,却被对方嫌恶地一把拍开,转瞬又朝他面门挥出刚猛一拳。容宣抬掌抵住,手腕绕拳一转,好脾气地将拳头推了回去。“墨兄莫要如此激动,野外天寒地冻,需得小心身上的伤。”
墨蒙无话,接连朝他挥出数拳,拳拳带着破空之声,力道刚劲无匹。容宣抵挡间趁机将他拉着站起来,两人在雪地里近身相搏,内劲搅得雪花乱飞四处飘零,沾湿发梢与衣角。
晨旭将至,飞雪渐大。
容宣有些烦了,他与容恒说好天亮之前回,遂不准备再与墨蒙纠缠下去,招式因而变得迅猛锐利,寻隙朝着墨蒙双肩与胸背各拍下一掌。
墨蒙捂着胸口趔趄后退数步,方才犹在眼前的容宣瞬间移至他身后,一脚踩住脊背将他踩在了地上。“墨兄好身手,只是与在下相比仍是略逊一筹。若墨兄不嫌弃不如跟着在下罢,在下送墨兄一把披甲重剑,助墨兄武力更上一层楼如何?”
墨蒙自知技不如人,今日必定杀不了容宣,无论去留最终皆为一死,于是自暴自弃地扭过头去,“要杀要剐随便你,少跟我来假惺惺这一套!”
“看来墨兄还是不够了解在下为人。”容宣无奈地摆首太息,自墨蒙身上抬起脚来,抄着手转身走了,直接将毫无防备的后背留给墨蒙,似是欢迎他来偷袭。
墨蒙望着容宣自顾自远去的背影,爬起来拾起了手边的剑,片刻又丢回了地上,空着手站在原地死盯着容宣,看他去官道对面牵回险些走丢的马,翻身上马准备回路室。
他心里其实已对容宣有所改观,此人并不像雇主描述的那般寡廉鲜耻,心狠手辣倒是真的,一言不合便杀光了随他一同前来的弟兄,简直视人命如草芥!但他也是真心欣赏容宣的胆识武艺与治世之法,深觉此人是个经纬之才,方才容宣的邀请他颇为心动,有一瞬间想随其而去,只是收钱办事断无反水的道理。
容宣驾马走至墨蒙身边,最后向他发出邀请,问他究竟愿不愿意跟随自己,武器与安稳的日子唾手可得,再不必刀口舔血。
“待到盛世,墨兄这活计可就不好干喽,不如趁现在寻摸个新的营生,一劳永逸。”
墨蒙一听这话险些笑出来,一时有些佩服容宣的狂妄,“难道君侯还能为我等贱民开创个盛世不成?”
“东原势如破竹,西夷尽显颓势,这好像已是大势所趋。”
“这与我燕国又有何关系?”
“九州何其广袤,寡君所求可不只区区一隅国境子民。”
墨蒙这下当真笑了出来,“据我所知,你们东原王继位至今尚无突出功绩,甚至连子嗣都无,王夫又病得快死了,朝中关系处理得也是一塌糊涂,她这般本事谈何逐鹿问鼎?”
“所以有人花大价钱让你来杀文陵君。”容宣意味深长地笑道。
墨蒙脑子有些直,但这句话他却出乎意料地听懂了,“君侯就不怕我将这话告诉你们大王?”
“不怕。你若不肯跟我,天亮之后你会与你的同伴一起被人发现。”
“君侯威胁墨某?”
容宣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墨兄应当清楚,做到在下这个位置所遭受的威胁恐怕比寡君还要多一些,欲置在下于死地者不计其数。况且在下新婚,良人在侧,自是惜命得很。”
“那君侯尽管杀了墨某便是!西夷郡守坏了交战规矩,东原因而大肆入侵,墨某不能坏了道上的规矩,去留皆是死,墨某情愿死在君侯手里。”墨蒙将剑捡起来双手奉与容宣,眼前这人魄力品性俱佳,他死于其剑下一点儿不冤。
容宣并未接剑,只低头看着墨蒙的眼睛说道,“其实你是想跟着我的。”
墨蒙老脸一红,这般心思在他看来不够忠义,如今却被容宣无情戳穿,就仿佛将他衣裳扒了个精光。
“走罢。”容宣将缰绳递给他,“我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