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国之位与君侯不同,那可是真正手握实权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职位,一般官吏做到相国便算是为官生涯的巅峰了,无论善恶皆可于汗青之上留下一笔,若为善名更可名垂青史、荫庇子孙。
范子兴是真的想,但也是真的不敢。
“小臣才疏学浅,万不敢肖想相国之位。君侯宜率马以骥,擢领朝野,提挈东原……”
“范相!”容恒打断他的话,厉声斥之,“怎敢于君侯面前胡吣!”
“小臣不敢!”范子兴连忙告罪,他方才受其惊吓也不知胡言乱语说了些什么东西,但愿容宣走了神未听清。
“罢了,人各有志。”容宣并未因此看轻范子兴,反倒觉得这人颇有自知之明,只是胆子实在太小,一受惊什么鬼话也敢说。“先王手书范相可得藏好了,毕竟有朝一日仍需物归原主,若是丢了……”
范子兴立刻表态,“君侯尽管放心,小臣必定日夜提防、寸步不离!”尽管他暂时未能想通容宣所言物归原主之“主”指的是谁,但将手书藏好肯定对。
“倒也不必,只不过毕竟是先王遗诏,倘若看管不当只怕会引火烧身。”
范子兴喏喏称是,他豁出老命去也得看住了!
容宣摆了摆手,“墨蒙,你代我送一送范相。”
“啊不必……”
范子兴有些怕墨蒙,更怕一把老骨头承受不住墨蒙那一扔,于是便想婉拒容宣的好意。但墨蒙是谁,范子兴越怕他越要去磋磨人家,不等对方把话说完便拎着人跑了。
容恒很不放心那份遗诏,便问容宣为何不拿到手,自己或藏或烧都比放在范子兴手里稳妥。且范子兴那人根本不经吓,日后万一再有旁人许给他好处或是如何,他再将那遗诏转手给了别人,容宣的性命岂非被人捏在了手里?
“傻!放在他手里可比攥在我手里有用!”容宣巴不得范子兴将遗诏给别人,最好现在立刻呈至姜妲案头,如此他再做些什么便是名正言顺的反击。
容宣使了个眼色,沉皎帮他敲了容恒脑壳一下,“大王忘恩负义、兔死狗烹,文陵君为求生路不得已而自保,岂料王师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未能拦住文陵君之师,大王不幸薨逝。而东原宗室覆灭,群龙无首,文陵君既具经纬之才,是为天命所归,因而被、迫、继、位!”
容宣朝容恒露出一副“你看看人家沉皎多聪明”的表情,“说你不学无术还不肯承认。”
“啊这……”容恒觉得容宣在刁难他,这种事是他一个仆从敢懂的吗?但又不能反驳容宣,只好将气撒在沉皎身上,“你做甚要敲我?可是不想同舞湘相好了不是?”
“是君侯……”沉皎正要甩锅,孰料容恒又冒出了后半句,锅未甩出去他便先羞恼地涨红了脸,“你你你……莫胡说!”
“我可没胡说,昨天舞湘从后门给你送吃食我可都看见了,你还拉人家的手了。”容恒揣着手得意地瞅着沉皎,他倒要看看这人如何解释。
“我、我没有拉她的手!”沉皎真心冤枉,他连舞湘的裙裾都没有碰一下,在容恒眼里怎么就拉上手了。
容恒其实并没有看见舞湘送吃食的场景,只是见沉皎手中多了一包小食,而沉皎并非贪食之人,于是坏心眼地诈了一下,果然诈出了有意思的事,“君侯您看,他果然拿了舞湘的吃食。”
容宣正倚靠在凭几上撑额看着沉皎,脸上挂着一抹神似长者般欣慰的笑容。他忽然遭到容恒的点名一时未能反应过来,便直截了当地问出了心里话,“你二人何时告知父母何时成婚?”
“君侯?”容恒愣了一下,甚是尴尬地戳了他一下,“您太直接了……”
沉皎的脸红得像深秋熟透的柿子,他连连摆手否认,“绝、绝无此事,我与舞湘只是朋友!”
“噢~朋友……”容宣点了点头,“我这般大的时候同琅琅也只是朋友。”
“真的、真的只是朋友!”
容宣二人对视一眼,皆自对方眼中看到了了然于胸的笑意。
沉皎说不过这对主仆,扭头羞愤地跑了。
容宣看着沉皎顶着一张熟柿脸自牖边一闪而过,笑着喃喃自语了一句,“年少情思,甚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