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宣放下手中的书卷,在这些事上他对容恒一向充满耐心,“阿恒觉得一蹴而就与艰难玉成哪个更令人珍惜?”
容恒一拍大腿,恍然大悟,“您是想表现得更艰难一点,令燕太子更愧疚好讹他对不对?”
容宣将书卷扔了过去,“胡吣!我是那种会讹人之人吗,这本就是我应得的!”
容宣与燕如达成的盟约缺乏平等,双方支出并不平衡,表面上容宣吃了大亏,燕如几乎毫无付出便获得了最大的收益,甚至不需要自己动手来处理政敌。尽管这个便宜容宣“心甘情愿”地让给燕如来赚,但依燕如的性格必定不敢全盘接受,受之有愧的同时也会怀疑容宣的最终目的,毕竟此绝非邻里之间鸡毛蒜皮的小事,断无“吃亏是福”一说。
如此,容宣先给燕如种下一颗欲望未满的种子,等到他事后再找燕如提点什么要求的时候便会在对方的意料之中,不会显得得寸进尺而引起反感。
偿还人情总比平白付出来得容易,贪图便宜远比宏图野心更令人放心。
至于为何要令范子兴拖着不肯立刻相助,容恒说的也无错处。越艰难的结果总是越诱人,若是容宣这头刚应下那头联盟便成了,燕如不但不会珍惜,且会怀疑容宣的能力与目的,本事太大有时反倒会坏事,燕国未来的王不需要一个让他感到寝食难安的盟友,东原也一样。
容恒仍是疑惑,他想不通联盟于东原而言究竟好是不好。他私以为是好的,但如果真是好的为何姜妲不肯应,如果不好容宣又为何要促成,东原不由自主地夹在中间实在辛苦!
“与燕国联盟自然是好的,却又不够好。”
好到足够令人应下盟约,但结果并不优厚,不至于令姜妲毫不犹豫地应下。
燕国积弱,国力比之东原相差甚远,不足以成为东原开疆拓土的阻碍,如此这个盟友可以不要。
燕国北有犬戎年年犯境,东原若与之结盟少不得要从边境调取粮草帮衬两把,如此这个盟友不能要。
东原霸业最大的障碍西夷正在走向覆灭,九州疆土已占近半数,但还有一个不声不响的在作壁上观,那便是西夷的盟友赵国。
若说东原为鹰伺机而动,西夷便是直驱虎狼,赵国则是毒蛇。西夷与东原的仗打到现在,眼看盟友西夷节节败退,赵国却无动于衷,无论季子桑开出什么样的条件,甚至要送赵国一十三城都未能劝动赵太子出兵,这也是燕国背弃赵国盟约转投东原怀抱的理由之一——赵主阴毒,言而无信。
而赵国的阴损不止体现在对南方盟友的挨打袖手旁观上,也体现在对东边盟友趁火打劫一事上。去岁,在燕国迎击犬戎时,赵太子发兵侵扰燕国甘州郡,试图霸占甘州郡九城,幸好在甘州戍边的司马开早有防备及时调兵,这才免了一场灾祸。由是燕赵彻底决裂,此又成寻求东原结盟的原因之一——赵主口蜜腹剑,背刺盟友。
东原虽强盛,却也常有唇亡齿寒之感。赵太子如此唯利是图、背信弃义,很难让人不提防。倘若赵国一统江北之地,与东原划江而治,依赵太子的性格和手段,东原不可能在其手下全身而退。何况燕赵之所以能够在东西联盟横扫九州之势下屹立至今,靠的绝非谁比谁资历更老、谁比谁地位更尊贵。尤其是赵国,赵太子代理国事十数载,南拒西夷北退犬戎,且尚有余力将跟自己不对付的西域诸部族治得乖如鹌鹑,哪是季子桑与姜妲之流能比的。
再加上燕赵常年对付犬戎,两国所练骑兵是为一绝,远比各国常用的战车步兵灵活机动,唯有秦国精甲轻骑“长熙军”可与之比拟,然表面上秦国“长熙军”早已覆灭多时,东原的重甲铁骑尚有进步空间。如此比较,姜妲哪怕没有想过要与赵国正面对峙,也绝不会将燕国这块肥肉让给赵太子,即便腊肉难咽也断无夹到别人碗里的道理。
眼下再让燕赵结盟是万万不能了,但日后可不好说,保不齐在看到东原统一江南之地后,北地眼馋又害怕,重修旧好也不无可能。东原与燕联盟一事究竟能不能成,端看姜妲想不想要这块腊肉,肯不肯抓住这个机会,让燕赵彻底决裂,以图后效。
容宣请范子兴帮的忙便是观察姜妲的反应。若是姜妲即刻便想应下这桩事,范子兴会从中劝阻一二再拖两日,如此不至于显得东原心急,从而控住两国约盟主场,打压燕国,令其再多出些心血。若姜妲始终不愿应下,范子兴则需煽动一二促其最终答应,完成容宣与燕如的约定,顺便帮东原一把。
容恒深觉此中弯弯绕绕实在难懂,尤其是在燕赵之间选择燕国的举动,他很是不解,“赵国这么厉害您为甚不与赵国联盟?反正西夷都快没了,两国早晚得贴脸。”
“有一块饼,你会先和墨蒙一起干掉沉皎再反水独吞这块饼,还是先和沉皎干掉墨蒙再反水独吞?”
“肯定先干掉沉皎啊,墨蒙多好对付。”
容宣捏住容恒的腮帮子,“那你是觉得我傻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