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敢动寡人,除非你敢与阴阳家神使作对。”姜妲见状惧意陡生,不禁后退了一步,但仍是露出了得意的笑容,“寡人这便告知疆景先生,此时收手,寡人还可保你全尸!”
“小臣自是不敢与神使对立,神使之言小臣岂敢不从?正因小臣顺从神使尊令,故今日得以立于此处与大王这般说话。”
想想姜妲亦是可怜至极,被一句话欺骗了这么多年。容宣让她仔细回忆一番当年萧琅说这话时的场景,他的那句吹捧附和之辞萧琅可曾应下没有,而姜妲惊诧疑问之言萧琅又应下没有,说到底,“龙兴之主”不过是她自以为是的美梦。
“尔等……”姜妲瞬间自梦中惊醒,不禁大惊失色,心中郁愤难言,“竖子何敢欺余!”
“是小臣之过,”容宣满含歉意,“怪只怪小臣当年不知轻重,抢在疆景先生之前说话,白白让大王惦记至今。”
“她若未曾参与其中,为何当年不反驳,今日不敢前来!”三言两语间,姜妲失去了最后一张底牌,一瞬间变得疯癫,“她不是深受万人敬仰的神使吗,为何忘恩负义龟缩不出……”
容宣不喜她这般冒犯言辞,伸手扣住姜妲的脖颈将她用力按倒在书案上。珠玉钗环零碎掉落在足边,容宣扫了一眼,将它拨到一旁。“小臣私以为,大王对先生还是尊敬些好,倘若没有先生坐镇东原,只怕大王对诸般事务应接不暇……啊抱歉,是小臣记错了,倘若没有先生,大王恐怕连东原王的位子都坐不上,更不要说称霸江水南岸,千百年后受世人称颂敬仰的江南霸主自然也不会是你姜妲,也许是齐忌亦或是齐要。”
“你今日胆敢伤寡人,明日燕国大军便会入侵北境,至时你便是挑起两国战争的罪人!东原集权未稳,燕赵出兵扰边,你当如何收场!”姜妲用力挣扎了一番,连声呼救,然而并没有人救她,反倒惹恼了容宣,使得掐在颈上的那只手越发收紧,她险些闭过气去,于是再不敢胡乱挣扎,由是方感觉那人手下轻了些。
“大王果然被保护得很好。”
容宣幽幽叹了口气,甚是感慨。曾经他也同姜妲一般被父母兄姊保护得很好,他的志向便是辅佐长兄成为一代贤君。而今父兄俱已不再,只能由他来完成秦国和父兄未竟的理想。端看姜妲如此天真,他竟有些不忍心打破她纯洁的美梦。
“大王可曾想过,西夷郡守何敢斩杀来使挑起战事,宗室起兵何以束手就擒,权越君如何自缢身亡?又是否想过季子桑从何而来,燕国为何突然发兵凉州搭救虎奔关?看来大王并未想过,既然如此小臣便不多嘴了,大王自可先行一步寻他们问上一问。”
“华渊、华渊!”姜妲突然伸手攀上容宣的手臂,眼角带泪,语气温软,“华渊一向爱民如子,何以不愿放过姜妲?姜妲自知才学资质皆不如华渊,愿禅位与华渊,甘为后宫妇辅之,华渊亦可更改国号,姜妲……无有异议!”
容宣闻此登时不知该作何表情,他不耐烦地将那只冰凉如蛇的手扒拉下去,略带嘲讽地看着姜妲,欲笑又忍笑,“事到如今大王竟还惦记着小臣,小臣实不知该哭还是该笑,亦不知该说大王是长情是无耻!阿恒,将婚书念于大王一听,免得大王又怀疑小臣在骗她。”
“九月六日,南陵秦宣,敢致书奉儒孔院足下。宣者,故秦容氏三子,……淑质直亮,确懿纯美,敢欲使华渊为门闾之宾。……瓜瓞绵绵,尔昌尔炽。伉俪之谐,允为好之。”
容恒念罢,将那婚书塞入袖中。非他不予珍惜,实则这书是假的,是专门写给外人看的,向无名先生求婚之书容宣怎敢拿出来为旁人所知。
“君侯府内根本没有陵萧夫人!”姜妲一直密切关注君侯府内的动向,曾以为只要抓住陵萧夫人便可抓住容宣的把柄和软肋,结果却发现根本没有这个人。
“有没有小臣说了算,只愿大王来生莫再惦记些不该惦记的,那盒飞云丹从未有人动用,大王若还喜欢,宣便回赠与大王陪葬!”容宣不再给姜妲求生的机会,手下慢慢收紧,“传令,敲钟。”
他要让姜妲亲耳听到自己的丧钟被敲响。
商历六百八十八年正月十五日夜,东原王姜妲积劳成疾,于明德殿禅位与文陵君容宣。宣即登基,改国名秦,重修吏令,上达天听。
孟春晴夜沉睡一觉,醒来风雨如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