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作息风雨无阻,秋时三月还好些,早晨勉强起得,一入冬便如同遭受酷刑,又冷又困,实属折磨!好在容恒不必同秦俭一般隔三差五考上一场,但容宣偶尔也会问他一些,答不上来便敲他脑壳,而秦俭在容宣这里考核不过时,他作为陪读也是要跟着受罚的。
容恒想不通自己不过是一个寺人,何必如此刻苦,但容宣却说他这是在吃后半生的苦,等他将所有的苦都吃下肚,后半生便可坐收回报,然而容恒只想做容宣的寺人,没有其他理想。
可容宣不这么想,他要给容恒也铺一条路,赋予容恒独自生存的能力和关系网络,以报容恒在他身上耗费的心血与年华,容恒现在不理解也没关系,总有一天会懂的。
至隆冬腊月,冬至大朝会那日容宣与明义也考罢秦俭最后一场,即日放他自由,来年春耕大典前他爱做甚便做甚去。
“俭想随仲父出趟城,到伊邑周边看一看,伊邑太过浮华热闹,俭总觉得不够真实。”容宣平日里常说知民生而为人君,秦俭深以为然。
“是好事,传左相与少傅陪同。”秦俭的想法容宣甚是赞同,立刻同意他外出,又叮嘱他注意安全,莫忘除夕前回宫一趟,需得祭祀列祖列宗与旧秦国亡灵。
秦俭高兴地应了声,当即便要去西坊请范明二人一起出城去。
“等等!”容宣忽然唤住他。见秦俭止步回头,容宣反而欲言又止,“那个……你来之前,写的信里面说……”
秦俭先是疑惑,须臾恍然大悟,“叔父是想问叔母罢?”
容宣老脸一红,讪讪一咳,“你在信中说会比她早些时候到,叔父算着上个月便该回来了,如今除夕将近,她是迷路了还是怎么着……”
“啊这……”秦俭挠了挠头,萧琅是这样跟他说的,实际他亦不知,“许是路上有事耽搁了罢?”
“罢了。”容宣叹了口气,无力地摆摆手放他离开。
容恒在旁边收拾着竹简,手底下响着哗啦哗啦的声音。“说不定过两天便回了,冬至已过许久,蒙蒙亦未归,您还不明白吗?”
“啧,甚是有理!”容宣听他这般说顿时高兴起来。东海郡未曾发布王诏,墨蒙亦未按时回宫,想来定是萧琅许诺了他什么,否则墨蒙不会违抗王令。“寡人傻了,还是阿恒聪明!”
“蒙蒙这人不爱写信,但凡他勤快些君上也不必等得如此心焦,等他回来您可得好好骂他一顿。”
容宣想了想墨蒙扒的那一手好字,还是算了罢,他受不了那个委屈。
眨眼便到除夕日,容宣设宴景熙殿,赐酒与麦饭。
众臣如潮水般涌来,饭罢齐齐谢恩,又如潮水般褪去,灯火通明的景熙殿内很快便只剩容宣与容恒二人。
明亮的烛光幽独又刺眼,容宣看着空旷寂寥的宫殿突然心生倦怠。他一瞬间垮下了身子,放弃姿态斜靠进了凭几里,疲惫地撑着额角,闭目养神,忽而幽幽叹了口气。
殿外渐渐响起细微的脚步声,不止一人,听上去有些熟悉。
也许是哪些宫人看到朝臣都走了以为殿内无人前来扫洒罢。容宣如是想道,低低唤了容恒一声,“阿恒,赏些钱劝他们都回去歇着守岁罢,今夜除夕不必操劳。”
容恒应了声是,将动未动时,那脚步声却已穿过殿门渐行渐近,最终在殿中央停了下来。
“君上!君上!”容恒忽然用力推了推容宣的肩膀,声调里难掩激动,“咱们秦王宫天降鸿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