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晨亦是气极,回她一句“便是把你卖了又如何”,说罢她向容萧二人一礼,请二人多费心多担待,而后看了玖零一眼便离开了,身影转瞬消失在夜色中。
玖零试图追出去,殿门却被容宣挥袖合上,咣当一声响,正正好磕在她的鼻尖上。玖零愤怒地扭头瞪着容宣,“刘晨尚未走远你便胆敢苛待于我?”
容宣弯了下嘴角,“她不走寡人也敢。”
“蛇鼠一窝!”玖零骂了一句,让他放自己离开。
“你方才没有听见她说吗,只有君后点头允你离开你方可离开,寡人说了不算。”容宣立刻将锅绑在了萧琅身上,见背锅之人瞪着他,他不但没有感到丝毫歉意,反而伸手挠了挠对方的下颌,就好像他之前逗观星玩一般。
玖零本就看容萧二人十分碍眼,又见两人无视她,在她眼皮子底下眉来眼去便更是生气,低声骂了一句“竖子”。
此话虽未点明骂的是谁,但众人心中俱明。沉皎吓得张口结舌,看着容宣有些腿软。容恒咚地一下跪在阶下,叩首伏地不敢一言。
“放肆!”萧琅怒极拍案,白天同容宣吵架时不过理亏憋屈而已,眼下当真是平生从未有过的愤怒,她定是一时猪油蒙了心才会答应留下这样一个目无法纪尊长的东西!“竖子宵小实不知天高地厚,胆敢于秦王面前口出狂言大放厥词,这便是你学来的礼数吗?你……”
萧琅忽觉胸腔一热,内里未愈的旧伤又开始作乱,时而灼烫烧心,时而撕裂剧痛,气血阵阵上涌。她赶紧住了口,将血气咽下去,深吸一口气,慢慢缓解着身上那些令她几乎不堪承受的痛楚。
“师叔!”见萧琅脸色不太好,沉皎赶紧扶住她的手臂,低声劝道,“师叔万不可动怒,无视她便是。”
玖零似乎已经察觉到自己方才出言不逊,乃是大不敬,当下反应过来不禁汗流浃背、头皮发麻,脑中阵阵轰鸣,站在殿中不敢再多说一句。她不敢看容宣,便悄悄瞄了萧琅一眼,但见萧琅脸色极差,似是重疾未愈,她怕将这人气出个好歹,只好不情不愿地往殿中一跪,学着容恒叩首伏地,却是一言不发。
容宣见玖零自己找了个台阶下便暂且不同她计较,先还了刘晨这个人情再说其他,遂冷声警告玖零当心言行举止,“你既在我秦国便得守我秦国的律令法规,大不敬乃是何等罪名你最好记清楚,礼数若是学不好寡人便找人来教你,免得给你父亲丢人现眼!”
说罢,他拉着萧琅拂袖而去,着令宫人与沉皎看好玖零,若是人跑了唯他们是问,沉皎赶紧称是。
待出了观星宫,容宣立刻自责不该揽下这个人情,称那玖零断非善与安分之人,莫看她今晚满口胡言将自己吓到了,等她反应过来还不知会闹成哪般模样,着实不该让她住进观星宫,应当找个僻静点的宫殿将她打发了,着人看着莫被人抓走或是杀了便是。玖零如此不知轻重,留在血蔷薇只怕也是个祸害。“明日便着人办事去,我真真一天都受不了她!”
容恒气得眼都红了,“此女言行无状,按律当杀,君上何故放她一马,无论如何都得予以惩处,否则传出去君上威严何存!”
容宣捏着萧琅的手腕,看上去并不生气,甚至带了些笑意,“先留着她,不过骂两句罢了,她于魏吴两国尚有大用,过了河才能拆桥,否则岂不是要淹死在河里?”
“蛇鼠一窝,那你指定是蛇。”萧琅瞟了容宣一眼,“又毒又阴狠。”
“非也。”容宣不甚赞同地摇了摇头,看着她笑得不怀好意,“蛇者,体软擅缠,说的不正是你吗?”
萧琅毫不犹豫且毫不留情地一脚将他踹出了宫道,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衣摆拖在地上发出唰唰的响动,倒真有些像暗夜中蛇行于草丛发出的动静。
容宣防备不及,趔趄两下跌入了道旁的枯草地与花丛里,落叶残英满衣襟,容恒连忙跑过去扶他,却听他问方才可看清萧琅的脸色没有。
容恒思忖片刻,摇了摇头。
容宣捻着指腹笑容尽敛,望着萧琅走远的背影吩咐容恒道,“着太医令过两日寻个由头去趟观星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