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皎有些心疼容恒,不过他和师兄弟们读书时也是这样过来的,学习虽辛苦但有大用,所以并不予以同情,只给容恒斟了碗茶,便又回来继续念着另一沓密报。
他正念着,萧琅忽然出声打断,“你刚刚说燕王病了?”
“是,”沉皎点了点头,“准确来说应当是伤到了。”
近日燕国阴雨不断,道路难免湿滑,燕王夜回小寝时许是因为宫灯的光线过于幽暗,亦或是脚下不稳,总之不小心摔倒在了小寝门口,磕在台阶上伤到了腰和腿。虽然燕王当场是站不起身来了,不过意识仍是十分清醒,医士看过之后亦说仅仅是皮外伤而已,并未骨折,但谁知他今日竟疼得起不了床了,甚至意识都开始昏沉。
“却是为何?先前医士诊断有误还是伤势恶化了?”
“暂且不知,”沉皎摇了摇头,“太子如与众公子侍疾十分尽心,又有数位医士昼夜轮班守着,燕王躺在床上好端端的怎会突然恶化……难道当真是一开始就诊错了?”
“燕赵两王年纪相仿,赵景王都病了那么多年了,燕王今亦年迈,有些病痛岂不正常?”容恒言及此处突然想起了景王那极不寻常的死因,他不禁扭头看向了容宣,却见对方正全神贯注地看着竹简,遂未敢多言。他相信自己能想到的容宣肯定也能想到,不必他多言。
“燕都不过区区微濛小雨罢了,且下且不下的,恐怕连地面都无法湿透,雨天的路能有多湿滑,那还能将燕王摔着?”萧琅心里直犯嘀咕,这又不是下雪天结了冰,燕王腿脚硬朗得很,出门有八人抬辇,比之商帝都尊贵,这也能给他摔着腿?
“非也,那夜燕王并未乘车或辇,是因他召幸了新入宫的明珠夫人,明珠夫人说雨夜别致,愿陪燕王出去走走,燕王对其宠爱有加,便随她去了,摔跤一事着实意想不到。”
沉皎的话令萧琅不禁露出一个嫌弃的表情,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明珠夫人今岁六月将将及笄,而燕王都七老八十了,做她大父亦足矣。
“梨花海棠,老当益壮啊!”容宣有些不甚正经的称赞了一句。
萧琅白他一眼,“你很羡慕?”
“这谁能不羡慕,商帝怕是羡慕得眼泪都要流下来了!”容宣自然羡慕得很,他也想永远年轻气盛,无论再过多少年,无论长到多少岁,都能与萧琅耳鬓厮磨,长相厮守。
“你嫌我老了是罢?”萧琅一脚将容宣踹下台阶,“我看你是羡慕他腿断了!”
“我没有!”容宣很委屈,他是羡慕燕王身心状态好,哪是羡慕那刚及笄的明珠夫人,他年纪大了,可是消受不起。
“没有便没有,你喊这么大声作甚?又想恐吓我?”
“我没有~”容宣真真委屈死了,“我何曾恐吓于你,恐吓阿恒还差不多……”
“啊这……又关臣下事了?”容恒无辜地挠了挠后脑勺。容宣恐吓他的确有一套,但那人更擅长当场制裁他。
“不理你们,沉皎继续。”萧琅托腮看着沉皎,然对方扫了两眼竹简之后却说“无”,由是有些疑惑,“未写明燕王跌倒病重之因由?”
沉皎又仔细看了一遍,“跌倒便是雨夜路滑不慎摔跤,病重未知,长平侯仍在查,但他感觉好像有人在阻止他继续深究此事。”
“谁人?”
沉皎摇头,“不知,也许是赵人,不过他觉得是燕国朝堂上的某人。”
“赵王将薨,燕王病重,魏吴反目……我秦国置身事外实难矣!”容宣琢磨来去,总感觉颇多奇怪之处。
四国又现纷乱之象,秦国看似作壁上观,实则翻云覆雨,世外蓬莱亦俗事缭缭……九州之地的诸侯更少了,世道却是更乱了,汤邑怎会如此风平浪静,商天子果真一心沉浸在修行享乐、等候臣民供奉的美梦当中不成?
“说不定是上天合计燕王命该如此,商朝诸侯是该换一批新鲜血液了,老叶归根,总得轮到年轻一代登台表演。”沉皎说着看向萧琅,不知自己说的对不对,便想征询问对方的意思。
“懒得给他算。”萧琅转着手里的玉碗,碗中淡黄澄澈的茶汤透过碗壁呈现出一种浑浊的灰色,却显得玉碗的质地越发莹润温和,“我只是觉得,怕是有人想让燕王死!”
沉皎忽然想到一人,“燕如?”
“应该不至于,”萧琅蹙了下眉,“燕王与太子如看上去挺父慈子孝的啊……”
容宣冷笑,“也不过是看上去而已,私下里的暗流涌动谁又看得到呢!”
“哼,”萧琅将茶碗倒扣在玉盘上,响起叮地一声脆响,犹如第一滴春雨滴落在草叶上的声响,“有人想让他死,我偏要让他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