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琅的一番话冲淡了容宣心底悲伤不堪的情绪,令他掺杂了一丝小小的雀跃。“那我明日一早离宫,学宫首次论道我便不参加了。”
“是,希望你……回宫越晚越好。”人总是要离开的,也总有人要离开,旁观者清,能说能做的也不过了了。萧琅握住容宣温凉的手,轻声安抚道,“即便他有一日离你而去,但总归不会走得太远,有时你依旧可以感受到他的存在,便如同我在东海时一般。”
容宣哑然失笑,“这便是你寻思好半天想出来的安慰之辞吗?”
“我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绝非甚安慰之辞!其实我还没有想好怎么安慰你……”
“夫人你太傻了!”容宣看不下去了,俯身上前,“来,我教你。”
萧琅嫌弃地推开他,“起开!但凡你多少要点儿脸这世间还能再少些糟心事。”
……
时至次日清晨,天色未亮时容宣便吻别睡梦中的萧琅,与沉皎乘上了去往东海郡万儒总院的车马。待东方既白,两人已然走远。
直到天色大亮,萧琅被一名女官推醒,她神色茫然地坐起来,问其发生了何事。
女官战战兢兢地贴地俯首,“君后赎罪,是少上造在明德殿前请罪,请求面见君上。”
“哦,”萧琅松了口气,又躺了回去,“君上回书院了,他现在骑马去追应该能追上。”
“君后,少上造是来请罪的。”
萧琅捂住耳朵转过身去,“我知道了,你先去忙嘛!”
“寺人恒吩咐臣下务必服侍君后起身。”
萧琅烦躁地挠着头,“龙非来请罪?”
“正是,少上造带了一张弓来,寺人恒请您务必亲自处置。”
龙非为了张炜那厮竟愿意将“龙风”献给容宣?
萧琅登时鲤鱼打挺,深觉此事棘手,十分不好办。
容恒在殿外候久,见萧琅终于装扮整齐出了门,他连忙迎上前去,“少上造定是为了张炜来的,那张弓臣下未敢接下。”
“聪明!”萧琅想学着容宣敲一下容恒的脑壳,结果发现自己根本够不着。
想当年她还能搂着这人的肩膀胡诌八扯,现在她当面说句话都得抬头仰视,心中不禁陡生沧桑之意。
二人快步赶到明德殿前,龙非已在那里跪了将近半个时辰,手中高高捧着个盖了黑布的物件儿,看形状应是“龙风弓”无疑。
萧琅蹲在龙非面前,“张炜进去了吗?”
龙非被问得一愣,半天才反应过来她这是在问张炜坐牢了没有,遂答说,“进去了。”
“你是来求容宣将他放出来的吗?”
“怎么可能!”龙非顿时炸毛,“要不是看我家良人的面子,我早把这厮的狗头拧下来当球踢了!”
“那你跪在这里做甚?”萧琅没好气地踢了他一下,“让外人看见还当你是徇私来了。”
“他调戏……我赔罪……”张炜干的那事龙非实在说不出口,遂直接将弓塞给了萧琅,“君后宽……呃宽……”
眼看他“宽”了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容恒只得出言提醒,“宽宏大量。”
“啊对对,就是这个!”龙非紧张地搓着膝盖,出门前父亲教的话他说不上一句都没记住但忘了九成是有的,宽宏大量后面是什么来着?
萧琅不想听龙非说那些场面话,“你赶紧起来,这般实在不像话,容宣不在家,我可不想被御史骂苛待朝臣。”
龙非一副傻兮兮的表情,“啊?他们为啥要骂你?”
“因为你跪着。”萧琅示意容恒将这人拖到明德殿里去,求情也好请罪也罢都进屋再说,外头一直飘着小雪,龙非不嫌地凉她还嫌风吹得冷呢!“容宣回书院了,你歇会儿便回去罢。”
“君上回书院了?”龙非感觉莫名其妙,忽然大惊失色,“张炜不会也得罪了儒生……”
见其有所误会,容恒忙同他解释,“其实是孔芳先生……”
“他得罪了孔院长?”龙非瞠目结舌,气汹汹地冲往宫外,“我要这王八犊子的狗命!”
“龙非!”萧琅徒劳地伸了下手,又悻悻地缩了回来,“这人从少年到中年一如既往地莽撞冲动,这般却能百战百胜,当真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