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策服(1 / 2)

凰权谋术 容天下 1621 字 2022-05-29

儒名和纵横三家一向以论辩著称,儒家擅理辨,名家擅诡辩,然皆不及纵横思辨。众生但见论者自称纵横门下便知此局大致稳了,倘若论者再以国政辩论,那名儒家弟子恐怕不是对手。

不等纵横论者张口说话,其人只一亮相萧琅便觉得甚是熟悉,于是忙问沉曦那人名字。

“其名策服,本名商服。此人有弑君杀父之嫌,尝为先帝通缉,新帝许是顾念亲情,登基后便撤销通缉,只虢夺姓氏贬为奴隶。那年秦王废奴,策服冠师姓氏,去殷商为楚策。”

原来是王子服,怪道如此眼熟。

萧琅望着那张熟悉又陌生的面容思忖良久,忽而低声吩咐沉曦,“找人盯住他的动向。”

“师叔可是担心策服会刺杀秦王为东原惠王报仇?”

“是啊。”

萧琅有些后悔当年那番多余的举动,早知会如此还不如听师兄疆德子的话,直接让容宣去救商服小命,如此便不会有今日之忧。

可她当时为了求稳,多走了一步辅佐姜妲的棋,试图通过巩固姜妲的太女之位,使暂藏于太女府的容宣处境更稳当,同时拖住容宣激进莽撞的脚步。

那时的容宣和姜妲算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权势地位息息相关,所以她才一而再、再而三地为姜妲和东原创造机会。

萧琅自认为姜妲和东原做的一切都在使容宣和秦国往更好的方向发展,唯独商服这一件,实在多余!

“师叔不必担忧。”沉曦好心宽慰道,“策服已经刺杀过秦王三次,结果都失败了,后来秦王和他又单独见了一面,所言不详,但策服似乎已经打消了刺杀秦王的念头。”

“我怎不知此事?”萧琅万分惊诧,容宣从未向她提起过。

沉曦不以为意,“不过私人恩怨,师叔管他们作甚。”

“容宣是我……借居之所的主人,我总不好白吃白住。”

“说得也是……但这种事师叔没必要插手,秦王心里有数,他扛不住的时候自会找师叔帮忙,师叔莫管他们。”

萧琅“哦”了声,在心里撇了下嘴。容宣的事她哪能不管,万一疏忽之下有所差池,且不说她二十余载心血皆付之东流,单说君子死了她便要变寡妇人——堂堂阴阳家方士竟死了丈夫,这脸她可丢不起,气都气死了!

眼下策服正于场中发言,其身份如此特殊,萧琅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关注他的一言一行,恨不得将他说的每个字都记下来。

容恒的想法与萧琅不谋而合,他也在关注着策服,自那人入场始他手下便没有停过。

和“天真”的容宣不同,容恒永远不会相信对容宣心存龃龉之人会有幡然悔悟的一天,譬如赵韦和策服。赵韦与容宣不对付只是因为利益立场不同,策服对容宣那可是实打实的杀友夺权之仇,他可不信凭容宣的几番言语便能打消那人因报恩而报仇的心思,他宁愿相信萧琅会因为容宣自愿退出阴阳家。

尽管对策服心怀不满和警惕,但容恒不得不承认这人的嘴皮子功夫着实厉害,当下亦是十分佩服。

“……国以民为本,民以食为天。农乃国本之本,既为万本之本,何敢不成学!农生人,人立国,后有天下,失农则失民心,失民心则水覆舟倾,鄙农桑而贵君臣,岂非舍本而逐末?秦王出身儒家,亦知以农为本,废奴奋耕,奖励桑织,着治粟内史与太学令编纂《耕》《桑》广为传治。足下饱读诗书,却以农为耻,可见心胸狭隘,墨守成规。”

策服言罢,一礼回席。

沉曦频频点头,“麓野山庄一派不愧为论政大家,策服所言以政进学,字字切中肯綮,想来论者此次应是略胜一筹。”

策服的表现出乎萧琅意料,“他比我想象的要中庸许多,我本以为他最后这几句会苛责那名儒生有颠覆政权之嫌。”

“这倒是纵横家的一贯作风,用于朝堂之上尤其好用。”

毕竟谁都戴不起谋反的帽子,一旦有人质疑对方谋逆,被质疑者一般都会偃旗息鼓,除非那人同龙非一般头铁不在乎体面,才会当堂刚个明明白白。

策服之言果然引来一片叫好声,亦掺杂着更多激烈的反对论调。

诸学派之间的关系网络本就复杂如织,利益纠葛说不清道不明,同一学派有赞同者便有反驳者,很难判定有谁家是彻头彻尾的论者,又有谁家是坚定不移的辩者,除了墨家和儒家。

儒墨两派自诞生以来所代表的身份便大相径庭,一个为贵族士大夫服务,一个为黎庶竭力争取,观点几乎可以称得上是极端对立。

按理说,依农墨两家一贯寡言少语、只知埋头苦干的作风,今日想要辩过儒家多半是难上加难,即便有医兵两家帮忙。

但好就好在这里是秦国,秦国国君容宣虽出身儒家和法家,却是十分支持农家,而秦国唯一的公子秦俭又出身墨家,这两人直接影响了儒家发力,使得儒生的辩辞时常缺乏说服力,从而不会对农家形成压倒性优势,为农家留有回寰的余地,也许这便是农家弟子胆敢形成自我反思的底气。

接下来的辩论越发热闹,但萧琅有些心不在焉。她一会儿惦记着容宣走到哪儿了,一会儿琢磨着今天的晚食吃什么,一会儿又寻思着伏且师兄会不会来看她,若是师姊也来就更好了。夫子和疆德子大概是指望不上了,这俩人能记着还有她这个弟子和师妹便算是她疆景子的胜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