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宣顾不得听完这二人的陈述,赶紧召集太医令丞与诸太医前往观星宫,临走前他剜了二人一眼,狠狠一甩袖子,“那人是何等性情容恒不知你沉皎亦不知吗,尔等竟听她信她由她自生自灭,等寡人回来再收拾你们!”
沉皎瑟缩成团不敢发一言,等容宣走远了他才拉起容恒想要追上去。
无奈容恒竟害怕至腿软,带着哭腔一边摇头一边同他拉扯,“我不敢去……万一……我真真是万死难辞!”
“没有万一!师叔说过,她即便是死也要死在蓬莱,必不可能随随便便死在别的地方!”沉皎硬拖着容恒往观星宫走,“咱们这会儿不去,过会儿果真是要等死了!你赶紧擦把脸,君上面前不准哭!”
容恒哭哭唧唧地抹着脸,忐忑不安地跟着沉皎往观星宫跑去。
待两人赶到时,李岱与太医丞已入内殿,几名女医士聚在外殿小声议论着什么,看模样像是在分工,紧接着几人便散开各自忙碌去了。
沉皎拽着容恒蹑手蹑脚地摸进内殿,藏在门后隔着重叠的帐幔往里偷觑。
“滚进来!”
听到容宣的呵斥二人吓得一哆嗦,赶快听令进去,灰头土脸地并排站在角落里。
萧琅不知何时清醒了过来,脸和嘴唇白得跟纸一样,气色极差,此时正倚靠在容宣的怀里接受李岱的“审讯”,同来的太医丞已记了整整一卷竹简。
李岱最后问了萧琅一个问题,“臣下冒昧问一句,君后久居宫中,何以重伤要害,又是为何所伤?”
“这……”萧琅寻思片刻,含糊其辞,“大概是被匕首所伤。”
沉皎闻言似是有话想说,容恒却偷偷扯了下他的袖子,暗示了他一个眼神。
萧琅的话令李岱十分疑惑,“那君后可还记得刺伤君后之人是男是女,是武士还是寻常人?那人下手力道如何?”
“这……”萧琅未曾料到对方会问得这般仔细,支支吾吾试图应付了事,“也许只是个普通人。”
“是个女人!”沉皎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说道,“下手直击要害、极其歹毒,大概、大概跟那个刺杀公孙的宫女一般身手!”
萧琅敷衍应和着,“大致如此……”
李岱有些无奈,“诸般细节还请君后据实以告。”
“啊我说的是实话呀……”萧琅心虚地掰着手指。
容宣听了这许久,恍惚间好像明白了什么,他稍加思索,佯作无意地碰了萧琅一下,对方的反应果然不出他所料,额角渗出的冷汗着实令人心疼不已。
“前阵子宫内闯入一名女刺客,君后为寡人挡了一击,正中胸腹,伤口极深,不过那女刺客身手平平,略强于宫卫然远不及君后。”他如是代萧琅答道。
既然容宣这般说,李岱便如实记录,他已能推断出萧琅的伤大约是哪般情形,末了他收回诊脉的手,请容宣借一步说话。
“病的不是我吗?我为甚不能听?”萧琅不许他二人背着自己说悄悄话,“我可是到该吃好喝好玩好的地步了?”
容宣在门外威胁她道,“再敢胡说八道半个字我就把你嘴缝上,有的是账未与你清算!”
萧琅悻悻收声,委屈地埋进了被子里。
沉皎与容恒总算可以上前,一人一句地开始关心起来。
门内的气氛越融洽,门外的气氛越凝重。
李岱噼里啪啦说了一堆,容宣却是耳中嗡鸣作响,目色神态空空,一个字也没有听进去。那句“臣下有罪”在他脑海里反复回荡,他心里明白这句话的分量,若非无能为力,李岱怎敢轻言罢休?
“若请医庄,可有转机?”最后关头,他还想再挣扎一番。
李岱委婉答说,“活死人肉白骨之说毕竟只是赞誉之辞,庄师兄亦是凡人。君后之症臣下曾不止一次请教师兄,答案不过如此。”
容宣垂手立在原地,指甲将手心扎出血来亦无知无觉。
他慌乱地眨着眼,空洞的眼神无处安放,他有很多话想问,但喉头好像被骨头哽住,千言万语横在当中,最后只凝成一句单薄的“寡人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