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拳打上去后, 江落表情就僵了。
他犹如打在一块石头上,石头不疼,他快要疼死了。
江落眉头一抽, 强行压下疼痛, 他面不改色地收回手,再狠狠一脚踹上了池尤的腹部。
池尤的背部撞上了棺材盖, 出一声沉闷巨响。外面的乐声骤然一停, 棺材也停下了摇晃。
恶鬼闷声笑着, 笑声越来越。江落将池尤压在下方,用寅虎撞开了棺材盖,潇洒翻出了棺材。
棺材外面已经没了水鬼和一红衣的出嫁鬼,他当即转, 准备推上棺盖。
“池老师,”他皮笑肉不笑地看着棺材里的恶鬼,“你一个人待在里面去找你的脏吧。”
棺材即将盖上, 留下的最后一丝缝隙中, 背靠着棺木的恶鬼却不知道什么时候换了一个姿势,他优雅地平躺在棺材内, 双手放在腹部。
棺盖逐渐盖过他勾起的古怪嘴角,盖过了他幽深的眸色。
“咔嚓”一声——棺木严丝合缝地合上了。
江落在棺材盖上贴上了数十张符箓。
他往周边一看,周围虽是没了红白两煞的鬼物,雾气浓重,五米外便伸手不见五指。花轿就停在棺材的旁边,这里除了一条溪流之外,看不清是处何方。
江落摸了摸寅虎的头颅,看向棺材,突然冷冷一笑:“撞它。”
寅虎打了个哈欠, 虎口张,它后退几步,爪子蓄,突然猛往棺材撞去。
棺材倏地被撞翻了跟头,翻滚着落入了溪流里。
溪水托着棺材逐渐远去,江落站在原地,笑声畅快,“一路顺风啊,老师。”
远去的棺材被一个和尚拦了下来。
眉目如画的光头和尚慢悠悠揭下了棺材上的符箓,下一刻,池尤就推开了棺材,容地坐起了。
葛无尘叹了口气,“主人,你就因为这点小事,才把我叫来,让我引开葛祝的吗?”
池尤棺材里走出来,带着他往白雾浓重的地方走去,“你不想见你弟弟吗?”
葛无尘垂下眼,轻轻转了转流珠,“主人说笑了。”
“送走”了池尤之后,江落挑起了花轿的帘子。
陆有一晕在了花轿里,眉头紧蹙,好似陷入恶梦。江落拍了拍他的脸,“陆有一?”
连接着唤了三声,陆有一猛地打了个激灵醒了过来,“卧槽!”
他双手双脚乱舞地挣扎着,江落及时退开。过了一会儿,陆有一才逐渐平静下来。他看着江落,里一松,呼出一口浊气,“吓死我了,江落,你知道我遇上什么了吗?”
“我一个眨眼,你就不见了,而我到了花轿里,花轿里坐着一个娘打扮的厉鬼。”
他脸色铁青,被吓不轻,“我差点被她弄死了。”
倒霉的原来不止我一个人。
江落到了安慰,他情瞬间好了起来,“现在没事了,出来吧。”
两个人走出了花轿,陆有一看着厚重的雾气,皱眉,“有些不劲。”
他们手里没有罗盘,江落晃动了两下阴阳环,阴阳环却四面亮了一下,无法给江落指明北方。这是阴阳环头一次挥不了作用,江落的眉头也皱了起来,“阴阳环也不管用了……”
在平常的地点,阴阳环处于阴阳交汇处,无是天上还是地下,密林还是高楼厦,都能精准地辨别方位。
只有一个地方不分东南西北。
那就是阴间。
江落扯掉花轿上的红绸花团,“陆有一,用土寻法。”
陆有一点头,他掏出一把小刀,砍下了花轿顶端的倒三角装饰。拿着跑到溪流边装满了水,再小翼翼地端了回来。陆有一将尖尖的三角底部埋在泥土之中,露出的表面如同一个碗状。
江落红绸布上抽出几根丝线搓成一条绳子,嘴上还有空闲道:“陆有一,现在看起来,到底是谁更倒霉一些?”
陆有一苦着脸道:“我。”
他忍不住想要解释一下,“我又认真想了一遍,在我落脚的时候,脚底真的没有那根枯树枝。”
江落扫了他一眼,“我不信。”
陆有一塞地叹了口气。
江落拿着搓好的绳子走到了碗边,陆有一将一根削笔直的树枝直直插在碗中间。在树枝还没倒下前,江落眼疾手快的用绳子快速在树枝上缠绕了数圈,然后双手食指压着两端的绳子,往左后两方压到极限。
绳子紧绷,将树枝牢牢栓在中间。陆有一用食指沾了沾碗中的清水,轻轻点在树枝尖头。
树枝缓缓动了起来。
它直立慢慢往下弯,直到树枝尖头碰上了地面,在绳子的捆绑下,树枝尖头在地上画出了一道直线。
直线画完后,树枝猛卸,摔倒在了碗边和地上。
江落松开手,顺着这道直线看去,“走吧。”
两个人在浓雾中走着,边的雾气却越来越浓重。不知道走了多久,前方的白雾之中隐隐约约透露出了两点红灯。
江落和陆有一视一眼,悄声靠近红灯。走进了之后,便现这原来是两个挂在一道古城门上的红灯笼。
城门上写着四个阴森如枯骨的字:酆都鬼城。
城门下方,有人不断进进出出。人群中既有如滕毕那般奇装异服仿若古人的人,也有穿现代服装的男男女女。有走阴人披着黑袍低头匆匆进去再匆匆出来,在城门两边守着的,正是牛头和马面。
所有人行走轻盈,脚后跟不着地,显而易见不是活人。
江落面色凝重,和陆有一藏在路旁看着鬼城。
“土寻法给我们指明了这里,我们估计要穿过鬼城才能离开,”陆有一低声道,“红白双煞应该就是抬着我们鬼城穿梭的阴阳两界。”
江落道:“鬼城是要进的,我们不能这样进。”
他的目光在来来往往的人群中穿梭。
进出鬼城的并不一定都是鬼魂,还有活人。
活人都是走阴人,来到阴间之后只能待上少许的时间。走阴人有统一的穿着规制,一般情况下,普通的鬼魂不会为难走阴人,若是遇上了性格残暴、蛮不讲理的厉鬼,走阴人几乎只有一个死字。
因此,走阴一事,向来是不已而为之的手段。
陆有一愁道:“我们怎么进?装成走阴人吗?”
江落随口道:“你以为走阴人这么好装?除非正好死了两个人,否则我们去哪里弄他们的衣服?”
他们也不是不能生抢,生抢之后,被抢走衣服的走阴人却只能等死了。
陆有一叹了好几口气,鬼城里面,突然走出了几个小鬼。
小鬼手里拽着走阴人的尸体,嘴里骂骂咧咧地道:“又死了三个。”
“罗刹鬼的情不好,我真不愿意处理他杀死后的尸体,杀就杀了,还要连魂带肉的吃进肚子里,碎肉掉了一地,真是晦气。”
“今天死了多少个走阴人了?”
“有八个了!”
另一个小鬼道:“他开启不了斗鬼场,当然情不好了。罗刹鬼也太高看自了,只有最强的鬼才能开启斗鬼场,成为斗鬼场的王,他还没到那个地步。我们鬼城多少年没有开启过斗鬼场了?像他这种残暴的鬼,就喜欢看我们在鬼兽的嘴里挣扎。”
“今天这些走阴人来的真不巧。”
“何止是走阴人,咱们也绷紧着皮,这罗刹鬼不忌口,小鬼也被他吃了好几个。”
“唉。”
几个小鬼找了偏僻的地方扔下了走阴人的尸体,重回到了鬼城内。
陆有一默默转过头去看江落。
江落:“……”
江落:“不我的事。”
陆有一幽幽地道:“江落,千万不要低估你的毒奶功,在这方面,你是第一。”
他们俩藏在白雾之中,缓缓接近小鬼扔尸体的地方。走进之后,果然现了八具披着黑袍的走阴人尸体。
江落和陆有一找出两件没怎么染血的衣服穿在了上,将走阴人上带着的东西也拿走了。作为答谢,他们俩给这些尸体念了遍往生经。
准备好了之后,两个人才往鬼城走去。
江落颠了颠走阴人上拿下来的黑色布袋,“这里面装的是什么,有一股血腥味。”
他打开一看,顿时眉头一挑,饶有兴趣道:“猪脏。”
走阴人带其他的东西江落可以理解,为什么会带一个猪脏?
陆有一也解开了一个黑色布袋,抬头道:“我这也是猪脏。”
江落若有所思地摸了摸阴阳环。
白雾浓重之中,一只金色的老鼠抱着神像脏江落的黑袍下方窜进,不动声色地将神像脏和嘴里含着的元天珠送到了江落的手中。
江落一直在偷偷地用阴阳环的金色符文保护着神像脏。
一是符文可以隔绝神像脏的邪性,防止被人察觉到神像脏的存在;二是一旦有人想要老鼠手里夺走神像脏,江落会顷刻间察觉,再飞速地召唤老鼠回到他的手镯之中。
江落自的倒霉体质有着深切的认识,神像脏和元天珠只要放他上,绝不会安。
他们走到了鬼城门口。
闭着眼睛的牛头马面睁开眼看了他们一眼,伸出手道:“进城费。”
江落问道:“什么算是进城费?”
“一个脏,”牛头的声音嗡嗡沉沉,犹如洪钟,“拿不出脏,就不能进城。”
江落笑着道:“我们有脏。”
他低着头,帽檐遮住了他的脸庞,江落面无表情地收起了笑容。
多么巧合啊,进入鬼城需要给脏。
这怎么想,怎么像是池尤针他做出来的要求。
或许还不止这样,没准连红白双煞这一出都是池尤的手段,一切目的,就是为了到他手里的神像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