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6号窗口,时星微脱掉一半外套,将左边袖子挽到肘部。
他将胳膊放在抽血台上,纤细匀称的小臂在灯光下白得晃眼,隐隐可见蓝紫色的血管脉络。
护士为他绑上压脉带,又在他手臂上拍打了几下,接着消毒、取针。
但等了半天,他都没等到对方下一步的动作。
时星微疑惑地抬眼,察觉护士的目光凝聚在他身后,便也好奇地回头,却发现陆恣面色苍白,呼吸频率似乎也不太正常,额头甚至冒出了细汗。
“你怎么了?不舒服吗?”他担心地问。
陆恣肃着脸,声音也格外冷:“没,别管我。”
“你先去外面等吧。”护士嘴角抽动了下,像是想笑又忍住了,随即又对时星微解释,“你的Alpha可能有点晕针。”
时星微:“……”
陆恣:“………………”
*
拿到所有检查报告,已经下午四点过了。
时星微身心俱疲,幸好中午吃了几片全麦面包垫肚子,否则真要撑不住了。
又在药房等了半小时,陆恣终于取完药走了过来。
时星微见他手里拎着两个药袋,讶然道:“这么多?”
“有一袋是我的。”陆恣淡声说,“来医院开点处方药。”
时星微怔了怔,“你也病了?”
“帮家人买的。”
时星微这才知晓陆恣来医院真的有事,不过对方确实陪了他一天,还不慎暴露了自己晕针的秘密,他有些过意不去,“你饿了吗?我请你吃饭吧?”
陆恣无声地看了他一会儿:“我打工的时间要到了。”
时星微:“那就等你有空。”
陆恣垂下眼,很轻地说了声“好”。
两人在医院门口道别,时星微叫了辆出租,陆恣扫了辆共享单车。
晚冬的风竭力释放着最后的能量,卷起的枯叶徐徐落在地上,被昨夜的融雪一点点浸湿。
今天的天气依然不怎么好,时星微在备忘录里默默记录:12日下午,多云,气温7°,轻雾
存完档,他点开裴荣的微信,将语音转化成文字。
对方毫无保留地坦白了这几天的事,例如他没有回家那一晚,是陪在祝伊身边;车里的阻隔剂,也是祝伊的;而网购的猫粮的确是为了一只流浪猫,不过捡猫的人是裴荣,送给了祝伊养着。
除了解释和道歉之外,裴荣显然并没有死心,还希望他能够原谅,想等他气消以后再谈一谈。
时星微不觉得还有什么好谈的,直接拉黑了裴荣微信。
揣回手机时,他的指尖碰到了什么,随后从衣兜里摸出一只棒棒糖。
很巧,又是苹果味。
出租车停在了小区门口,时星微付了车资,拎着药袋下车。
小区里都是别墅,住户非富即贵,他的小姨之所以也住在这里,是因为李家在江安发展了很多年,如今还经营着一家行业知名的集团公司,董事长正是他小姨。
不过李家祖籍就在淮青,他妈妈选择留在了老家。
一路走到小姨家,来给他开门的是保姆陈嫂,对方在李家工作了二十多年,也算看着他长大,一见他就笑了,“微微来啦?怎么穿这么少呀,快进来!”
时星微看了看自己臃肿的外套,放弃了反驳,转而笑着问:“我小姨他们在吗?”
“你小姨还在公司,你小姨夫今天去车展了,”陈嫂说,“不过竞驰在楼上,要我叫他下来吗?”
“不麻烦您了,我自己上去找他。”
骆竞驰是他的表弟,17岁,今年高二。
时星微熟门熟路地上了二楼,来到骆竞驰房间敲了敲门。
门里传来不耐烦的声音:“谁啊?”
时星微无需在骆竞驰面前伪装性情,不客气道:“再不开门我就告诉小姨,你借了我两万块买装备到现在都没还。”
屋里立刻响起拖鞋的“踏踏”声,门一开,露出一张清新帅气的脸,骆竞驰惊喜道:“哥!你怎么这时候过来了,不是说下周吗?”
时星微打量着自家表弟,一个寒假不见,骆竞驰好像又长高了些,应该突破一米八了。
“又躲在房间里玩游戏?”他问。
“没,我正找人问八卦呢……”骆竞驰让开身,很随意地说,“哥,你还记得祝伊吗?”
时星微眼皮一颤,“谁?”
“就祝家那个私生子啊,”骆竞驰提醒他,“大前年我妈四十岁生日宴,他也跟着一块儿来了,后来被人故意撞下泳池,还是裴荣哥捞他上来的,你没印象了?”
时星微隐隐记得是有这么回事,可他完全不知道被救的人是祝伊,倒是祝家私生子的事他略有耳闻,难怪当时听裴荣说起祝伊时会觉得耳熟。
他不动声色道:“你突然问他做什么?”
“他那个情妇妈上位了,祝太太都带着祝颜姐——就是她亲女儿搬出去了。”骆竞驰装模作样地叹气,“我不是和祝颜姐她们一块儿打游戏吗?刚才加了她们队刷副本,听祝颜姐在说什么当妈的做情妇,当儿子的做小三,母子俩祖传的不要脸。”
“我就好奇问问祝伊给谁做小三了,结果她们突然都不说话了,后来还把我踢出去了。”
时星微:“……”
“她们平时就老排挤我,有什么了不起的,难道我还打听不出来了?”骆竞驰丝毫没有察觉表哥的异样,自顾自道,“我刚给裴荣哥发微信了,想着他人缘好说不定知道呢,可惜他就回了我三个句号。”
时星微深吸了一口气,露出最为标准的笑容:“不如你猜猜看,他为什么回你句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