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是……这是欺师灭祖!”
“嗤!”一把匕首扎进这位同门的衣袍。
青琅的行动终于激起了众人的怒火,在场的三十余名弟子,齐齐摆了阵仗,开始与青琅对打。
可是青琅将那煞气运用自如,不消片刻,众人就倒在地上,再没有作战的力气。
“这是……这是煞气,这是……”一个年龄大些的师兄脸上忽然变得毫无血色,他慌忙向旁边跑去,“不行,我得去找……”
可是下一刻他就被青琅用煞气提了起来。
青琅扔出一个火球,铺了一地的幽冥火,将那个年龄大的师兄托到了火苗上方炙烤。
“师尊……”那人吓得大喊。
就在这时,无名的冰水被泼了过来,将那一地火焰熄灭。
“都离开吧,青琅留下。”凤宁背手走来。
众人纷纷作鸟兽散。
青琅提起一把刀对着凤宁,他眼睛发红,因此表情虽十分狠厉,却仍不掩狼狈:“你怎么不同我打?仍觉得我打不过你吗?”
凤宁沉默半晌:“我同你打不公平。”
青琅:“对我不公平吗?”
凤宁:“不,对我不公平。你想杀我,可是我不想杀你,我心里还是很在乎你的。”
呵。
这简直是青琅听到的最可笑的笑话。
差点儿剜了他心的人,说不想杀他。
利用他与故人重逢的人,说在乎他。
“既是如此,那便让我杀了你吧。”青琅率先出刀。
这回凤宁没办法再逃了,只得借了旁边竹林里的一根竹子,与青琅过招。
青琅过去一年里日日练的是剑,如今却因为不想用他送的斩魂剑,而弃剑用刀,更别提他对战的是凤宁,因此他可谓是节节败退。
可招式上的连败却抵挡不住他力量的庞大,那煞气之力,让人感到一种莫名的压力。
而此刻的凤宁最缺少的,就是力量。
因此,上百招打下来,根本分不清谁占上风。
凤宁有些倦了,想同他钻牛角尖的小夫君好好说话:“青琅,不要打了好不好?有什么话好好说。”
可就在这时,二弟子凌风瞬移了过来:“师尊,听闻……”
可看见面前这场面,他又顿住了,不知道该讲不该讲。
凤宁:“说。”
凌风看了凤宁和青琅一眼,把袖子里一团白乎乎的东西又塞了回去,皱了皱眉,道:“……听人说,您与五十六师弟的婚薄,废了。”
凤宁手中的动作一滞,就被青琅占据了上风。
凤宁看着青琅身上依旧略显斑驳,似是被烧焦模样的衣服,顿时就明白了过来:“……你……撕了婚薄,为什么?”
青琅嗤笑一声:“我倒是想问问师尊,您费心费力想与那凤凰重逢,又是为什么?”
凤凰……
凤宁猛地睁圆了眼。
青琅怎么知道?
他怎么可以知道…他不能……
一种莫名的涨闷之感紧紧擢取了他的心脏,让他呼吸都开始颤了。
可在他恍神的这阵功夫,青琅的长刀却指着他的胸口刺了过来!
不好!
凤宁慌忙后退一步,下意识也拿竹棍刺去——
“噗嗤!”一头成不规则形状的,有些锋利的竹棍猛地刺入青琅的胸口,入肉的声音那般清晰无比,几乎要将青琅捅个对穿。
青琅胸口的血喷溅了出来,染红了凤宁的半张脸。
凤宁愣住。
他迟缓地,迟缓地垂下了头。
他看见自己的竹棍没入了青琅的胸口,他看见青琅的长刀……擦着他的肩膀而过。
凤宁嘴唇一颤,像是被火烫一样,松开了握着竹棍的手,踉跄着后退了两步。
青琅低头看着插.入自己胸口的竹棍,忽然就咧口笑了:“…这就是你说的……不想杀我?”
凤宁表情仓皇:“青琅,我……对不起……”
青琅抬头看他,他面色惨白,可说的话却逼得凤宁步步后退:
“你在为什么道歉?”
“在为这把竹棍桶穿了我的胸口而道歉?”
“在为差点儿剜了我的心而道歉?”
“还是在为你把我当成与那凤凰重逢的垫脚石而道歉?”
凤宁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青琅嗤笑一声,狠狠地咬着牙将竹棍拔了出来。
竹棍拔出的那一刻,他猛地吐出一口血来,身体因为支撑不住而跪坐在地上。
凤宁下意识地想过去扶,却被他冰冷的眼神震得不敢碰他。
青琅踉跄地站立起来,疼痛让他满脸都冒出了冷汗,一滴汗水从他额头顺着侧脸滑下,最后和着血,滴落在他的衣领上。
他抬眼看着凤宁,道:
“凤宁,你且等着。”
“你既怕我魔骨乱世,那我就乱给你看。”
他唇角沾血,面色却惨白。
那话从他染血的嘴唇里说出来,也像是沾染了血液般的艳丽诡谲。
青琅一步一步走着,渐行渐远。
他的背影在这片偌大的山海中显得那样渺小,又是那样刺眼。
凤宁微张着嘴,轻轻喘着气,却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压在他的心口,阻止他呼吸。
数万年前,凤凰离去之时,他尚且不懂离别。
他以为凤凰终有一天会回来,凤凰回来后,他们还会同以前一样,说话,聊天,共同探索这世界上每一个令他感到新奇的东西。
可数万年后的今日,他看着青琅的背影。
却清楚地明白:青琅不会回来了。
青琅和凤凰不一样,青琅没死。
他以后仍能见到青琅,却再也见不到那个满心满眼都是他,温柔又幼稚,会眼睛亮晶晶地喊他师尊的小少年了。
……他做了错事。
做了什么错事?
凤宁认真想了想,找到了答案。
剜心之事他可以认真解释,刚刚刺穿了他的胸口,也可以归结为失误。
唯有凤凰一事,他百口莫辩。
——他本该把凤凰藏得更好些,不让青琅发现。
青琅的背影一步步变得暗淡模糊。
可唇角那抹鲜血,却印在凤宁脑海里,久久不散。
午夜梦回的时候,偶尔失神的时候,乍然惊醒的时候。
他都会记起最后与少年离别时的那张脸。
沾着血与汗的脸,沾着绝望与愤怒的脸。
时间太久太久,久到最后,凤宁几乎都快要记不清,那天那个少年的脸上除了血和汗,是不是还有泪。
好像是有的,也好像没有。
凤宁一只手托着下巴,另一只手在戏本子上勾勾画画。
其实他记不清是有情可原的。
毕竟,那已经是五百年前的事情了。
凤宁看了眼外边紧张巡逻的天兵天将,叹了口气。
这世界,也果真被他乱得差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