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男孩看出来了,不高兴:“老师你不相信?哼,我还不相信你呢,老师一看就是不会做饭的人。像我这样的男人老早就会炒菜了,就等着娶回来媳妇摆家里好好养着不让她下厨。老师你什么都不会,你要是结婚,老婆那不得跟着你受罪?”
周围人听了哄堂大笑,也不知道是在笑他小小年纪自称男人,还是笑宋浔南娶媳妇。
偏偏还有大叔在一旁看热闹不嫌事大,帮腔两句:“那你这小伙子得学学怎么疼人了,不然你媳妇还得下厨房伺候你。”
宋浔南一头黑线,又气又好笑,被众人起哄也不知道该怎么反驳说他家有个男媳妇的事,最后来了句:“我长得好看,他给我做饭也不亏,我脸还下饭呢。”
他一说完,众人笑得更欢了。
男媳妇这时候刚忙完出来,走到这边站在院子外看宋浔南,宋浔南看到他了,一句“看,我媳妇来了”就要脱口而出,好歹是咽回去了,不然闻珩回头又得暗暗报复回来。
他算是看清楚了,他这爱人看上去白团子似的温和无害,一咬开,里面热腾腾的芝麻馅都烫嘴。
宋浔南把白菜送到了后厨房,又哄着那小屁孩哪来的回哪
去,这才去看闻珩。
“今天结束的真早。”
“对,人一多没那么累了。我们也要走了,陈负责人就让我们换班休息。”闻珩今天话也多了。
两人沿着小路慢慢走。
最近又过来不少人接替他们的工作,极大减轻了闻珩等人的压力,宋浔南心里也是高兴的。之前他只能眼看着闻珩一周只睡十几个小时还要高强度工作,陀螺一样停不下来,人飞快瘦了下去。他心里担心又没法说,只好加紧处理手上的数据,将工期一再缩短,硬生生凭借庞大的数据库将护目镜优化到了2.0版本,很快批下来运到灾区,极大缓解了医疗队的压力。
小周甚至两眼泪汪汪的看着他,声称他是自己头发的再生父母。
“在这边呆了很久,都快要处出感情来了。”宋浔南看着熟悉的一草一木感叹。
灾区重建是个大工程,现在不过刚刚起步,但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对未来的憧憬,卯足劲儿往前冲。
郑记者刚收了工,看到两人在散步过来跟他们打招呼:“都在呢,晚上的送行宴可少不了你们俩,别去晚了。”
郑记者给两人都做过专访,他们都熟。宋浔南问他:“你不走?”
郑记者说:“再过几天吧,在这里呆久了还不想走。诶对了,小南,正要跟你说个事呢。你不是前不久在网上呼吁大家不要一味送方便面要做好实地考察么,这几天不少公益机构都来人考察了,送来的东西都是这里群众最需要的,大大解了他们燃眉之急!”
宋浔南摇头,不敢居功:“只是一句话的事,不是我说也会是别人说。”
“那不一样。”郑记者最清楚这里面的事。
宋浔南那句话说出来后,不是没有人在网上骂他“何不食肉糜”,骂“好心当成驴肝肺”,有得吃就很好了还挑挑拣拣,这跟助学最后助了个白眼狼有什么区别?
这样想法的人不在少数,甚至是相当一部分,最后国家出面压下了这些言论,借助官方新闻网发表了一篇叫做《灾区救助从实际出发,对接需求,落实基层》的文章,将那些言论压得不敢冒头。
郑记者说了这事,跟他讲:“你是不知道当时网上有多少骂你的,你可算是出了把风头。”
“这叫什么出风头,这叫枪打出头鸟,”宋浔南浑不在意,“骂就骂吧,反正看我不顺眼的人多了去了,骂一句我是能少赚一分钱还是怎样?不用管。”
“你还挺豁达。”郑记者对他竖了个大拇指。
闻珩并不清楚这件事,他之前太忙,只听宋浔南提了一嘴,今天才知道宋浔南被骂了好多天,皱皱眉:“谁骂的你?”
宋浔南乐了:“骂我的人多了去了。怎么,你要一一找他们算账去?”
他本来是开玩笑,没想到闻珩真应声了。
“你认真的?”他惊讶道。
“我只是生气,”闻珩看着他眼睛,“你幸幸苦苦在这里做了许多,他们不但看不到,甚至还辱骂污蔑,凭什么?”
说到最后,他的语气沉了下去,眼中早已一片冰冷,淬着寒意。
宋浔南看出他是真动怒了,忙连声说:“你管那些人干什么,你要是真在意他们才高兴。再说了,我只在乎你的想法,你觉得我好我就很开心了,无关人士我管他们死活。”
“……好。”闻珩面色稍缓,只是眼底仍有郁色,不知在思索什么。
“小南说的对。“郑记者出声提醒自己的存在。
但凡是个不瞎的都能看出他们两人之间的关系,两人也大大方方从不遮掩,这让他们三人相处时的自己格外尴尬。
宋浔南这才想起还有郑记者这么个人,一边扯扯闻珩的白大褂让他放松,一边说:“正好,我也有
个事想跟你说一下,还请你帮帮忙。”
郑记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假装没看到两人的互动:“你说就是了,能帮上的我一定帮。”
患难见真情,虽然他们没到生死之交的地步,但这么久相处下来大家都拿彼此当亲人,应承起事来毫不含糊。
“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我跟闻珩商量了下,想办一个定向公益项目,每个月捐款给朝宁县,助他们重建。只是我第一次弄这个,很多东西不懂,想来问问你。”
“这个简单,我正好有认识的人,让他来帮你就行,”郑记者毫不吝啬地把自己的人脉介绍给宋浔南,又说,“这是好事,也算我一个,钱留着那么多也没用,不如给更需要的人。”
“可以。”宋浔南答应下来。
三人没聊几句天太阳就下山了,闻珩要回去换下工作装,宋浔南陪他去。
至于那些在网上辱骂宋浔南的账号隔天发现自己被举报封号,申诉不通过后骂骂咧咧,就又是另一回事了。
等天擦黑后两人才走到院子里。
已经有人老远借着路灯看见他们,对他们摇手:“快来,就等你们了!”
说是送行宴,其实有点像是村里的流水席,摆了好几个大圆桌,他们这群人坐满了,外面还有空地坐着乡亲们,他们吃完到时候就换着人过来吃,也不一定是特意赶来吃饭的,就是想凑个热闹,跟大伙唠唠闲话。
陈峰也在这里,他让宋浔南跟闻珩过来坐,几人让了座。
吃到一半,陈峰提起话头:“我们这次救灾的数据已经统计出来了,明天就公布。我自己看到那个数字的时候都愣住了。”
每天都有专人统计伤亡人数,电视新闻里也每天都在说这个,但他们这些留在一线的人却很少去关注这个。他们将自己的全部精力都花费在了如何去救下一条命而不是让他变成一个数。
陈峰一说这个,大家都安静下来看着他。
“是数字不太好?”老李小心发问,生怕听到不想听的答案。
大家的心都因为这一句话惴惴起来,沉默的看向陈峰,等他开口。
“不是,是较往常而言好了太多,”陈峰一个铁血汉子,提起这件事来语气不免沉重,但也带着激动,“我们这次受伤人数少,救治及时,用时短效率高,极大保住了更多群众的生命!”
“在两万八千的受伤群众中,有近一半的灾民为轻伤,其中约八千人在现场就得到了及时救治,将更多的资源让给了重伤患者,给他们争取了活下去的机会,而我们的医疗队也不负众望,尽心竭力履行自己作为医生的职责,将他们从死神手中抢了回来!”
陈峰越说越激动,大家也越听越兴奋。知道自己的努力有了这种回报,谁不心底高兴?
本身军旅出身的他也够豪爽,直接站起来:“让我们敬所有的医护人员一杯!”说完仰头喝了。
他有责任在身,不能饮酒,所以是以茶代酒,却偏偏喝出了三碗不过岗的气势,豪迈爽快。
大家纷纷回敬。
陈峰继续道:“如果没有你们这些精英,我们可能没办法作出这样的成绩,也没办法将秦老从黑暗中拉出来,我在此十分感谢闻医生,想敬你一杯,如果不是你带着你的团队及时赶来,我们可能比现在要糟糕很多。”
“我还该敬小宋你一杯,刚开始我还怀疑过你行不行,等看到一天比一天好的数据,看到前线那些人真实的反馈后,我是彻底服了。你将现场救治的成功率提高到了百分之八十五,比以往高了不知道多少。别人看到的是数字,我这些人看到的是活生生的命,几百几千条命!”
宋浔南跟闻珩两人赶忙起身回敬。
郑记者在旁边开玩笑:“陈头儿,你这是喝
醉了啊,平日锯嘴葫芦似的可没这么多话,怎么一上酒桌人就开了窍了呢。我寻思这茶也不醉人啊。”
他话音还未落,大家都哈哈笑了起来,纷纷拿陈峰打趣。
“郑记者,这你就不懂了,这叫酒不醉人人自醉。”
“瞎说,咱陈头儿的酒量那可是一个顶俩,哪就这么容易醉,再给陈头儿倒碗茶来!”
陈峰一个一米九的大汉被调侃的红了脸,有些羞恼,只说:“我就是今天晚上感慨多了点,人也高兴,怎么,你还不准许我讲讲心里话?”
郑记者连忙抬手:“您讲,您讲。”
大家又都看向陈峰。
陈峰直挺挺的站在那,接受着众人目光的洗礼,最后在万众期待下憋出来一句:“妈的,我煽情的心思都让你整没了。说完了,我坐下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陈头儿你不行啊,再讲两句啊!”
“对啊,我们可都听着呢,眼泪都给你准备好了。”
在场的人都没忍住笑成一片,还有人笑得直拍桌子。其中闹得最欢的就是陈峰的直系手下们,被他瞪了好几眼才收声。
送行宴快结束的时候,不管是喝茶的还是喝酒的都有点上头,彼此勾着身边朋友的肩说回去后记得多联系,又约定下次几人再出来聚聚餐,见一面。
可谁都知道,下一次是个永远都说不定的日子,他们有的人这辈子都见不到面了。
宋浔南跟闻珩没喝酒,两人倒是清醒,只是也难免伤感,伤感中又掺着点对家的怀念,个中滋味十分复杂。
老李喝高了,小周一个人拖不动,闻珩跟宋浔南上前帮忙把人送回去。
“感觉有点不真实。”宋浔南站在老李帐篷门口,仰头看了会月亮,回首对闻珩这样说道。
“哪里不真实?”闻珩走到他身边跟他一起看天上的月亮。
宋浔南摇头:“说不上来,感觉像是做了场又长又累的梦,现在该醒来回到现实生活中去了。”
“无论是梦还是现实,我都陪着你,”闻珩帮他收拢了衣领,侧首在他唇角轻轻一吻,低叹道,“我们该回家了。”
“嗯。”
宋浔南应声,也吻了闻珩。
月凉如水,银辉洒在地上像积了层碎银,静谧又安详。
月光将两人逐渐靠近的身影拉得老长,长到融为一体。
焦土上总要重建起故园,时间不等人,他们也有自己的日子想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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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如宋浔南想的那样,他一回来就是应酬不完的局,签不完的单子,做不到头的工作跟接不完的电话。连八百年没联系的霍二都打电话过来表示自己的震惊。
“卧槽,你知道我从央视上看到你那张脸的时候我什么心情吗?”
宋浔南闲闲问了句:“什么心情?”
霍二脱口而出:“日了狗了的心情!”
“日狗?你口味挺重。”宋浔南点评道。
霍二:“……你特么说点人话会死吗?”
宋浔南在打卡下班,闻言笑了笑,觉得工作空闲下来逗逗笨蛋还挺有意思。
霍二不知道他心里的想法,不然一早跳脚。他此时在电话那头神秘兮兮道:“我跟你讲,你这大半年看下来我发现一件事,宋家祖上绝对招过不干净的东西!霉运连连。你看,你一离开宋家就福星高照,我爸现在都得敬你一头,让我多跟你学着点。宋家就不一样了,还是那么倒霉,最近上面房地产政策收紧,他们之前的项目全赔了,亏死了,眼瞅着就开始借钱,看上去过不了多久就该破产了!”
霍二一直不喜欢宋家人,因为之前自己跟在宋浔南身后没少被宋恒轩看轻,当成狐
朋狗友打发了事,现在说起宋家的倒霉事来颇有种扬眉吐气的快意,宋浔南听出来了,问他:“那你们家借了?”
“没借。我爸说了,你跟宋家有仇,现在可是讨好你的时候,不能借,一分钱都不给!”霍二大嘴一张就把他爸给卖了。
宋浔南被他逗得直乐:“借不借是你们的事,别扯我当旗子。”
“那我也不愿意借。”霍二嘀咕。
现在b市有霍爸爸这种想法的占多数,眼看宋浔南风头正盛,当时言论爆发国家出面压下不说,更是将双方早有合作的事情挑明了说,明摆着表示对南北公司的重视态度。有机灵点的托人打听,探来的口风是上面还有继续跟他们公司合作的意图,已经开始下一个项目的接洽了。
这一下子宋浔南就成了整个上流社会的香饽饽,他这件几天都是在忙这个,甚至有人打听到了他未婚,给他不停介绍女朋友想让金龟婿进自己家的。宋浔南哭笑不得,说自己有爱人了,这才歇了他们的心,但转而又想知道是哪家长得跟天仙似的千金下手那么快。
商场说白了是利益场,他势头一盛,话语权就全在他这边了。
宋浔南跟宋家的恩怨本人不在乎,但有的是人替他在乎,宋家式微借钱,要是以往看在情面上借了也就借了,但现在可不一样。那些仰仗宋浔南能松松口,嘴边落点蛋糕渣让他们尝尝的老板们态度整齐划一,就是不借,你电话打多了甚至还拉黑。
宋家的局势一时更是岌岌可危,树倒猢狲散,墙倒众人推也不外如是。
霍二在那头继续嚷嚷:“你现在感不感觉你是那种爽文大男主,一路啪啪打脸踩着那些看不起自己的人上位,让他们从此仰你的鼻息过活?你有没有点报复的快感?”
宋浔南还认真想了下这个问题,随后否决:“没有。”
恨这种情绪远比爱要持久,他也曾以为会恨宋家一辈子,一生一世都在地狱里诅咒他们,但其实不然,宋家没有那么大的脸让他记挂到现在,他现在远比自己想象的要快乐、自由无数倍,也拥有了很多之前想都不敢想的东西。
如果一开始没有选择离开,而是陷在宋家的污泥中为自己的不甘千方百计的报复回去,满心满眼都是仇恨,极大可能是陷入另一个沼泽,难以挣脱。
不过……宋浔南摸摸鼻子,听到宋家倒霉,他还是心情会好上不少。
电梯里信号不好,霍二又跟他说了两句,无外乎有没有时间跟自己这帮兄弟再聚聚,宋浔南婉拒后霍二也不意外,毕竟两人现在完全是两个世界了,他还是个靠父母混吃等死的富二代,对方都已经能跟自己老爹平起平坐了。
挂了电话,宋浔南却在想自己确实该找个时间好好放松放松,不能每天搞得这么累,工作是做不完的。
出了公司门要去开车回家,一个人影就扑了上来。
宋浔南一闪,躲开了,那人扑了个空摔在地上,却反而双手抱住宋浔南的腿让他动弹不得。
保安立马上前要拉开两人:“你干什么的?快离开这!”
宋浔南皱眉,等地上那人抬起头来,他一愣,眼底划过惊愕。
“你……许晴?”
那个永远高贵优雅的贵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