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曦华房间的时候,她在画画。
稠顺的颜料在她笔下顺服得晕开,寒鸦栖息在枝头,羽毛带着斜阳余晖,色泽光影层层分明递进,纤毫毕现。而遥远的天际,是一颗星子在绽放华光。
春奴不懂画,可看到的那一瞬间,只是觉得萧瑟孤凉。
“秋风清,秋月明。落叶聚还散,寒鸦栖复惊。相思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夜难为情。”
“你在思念一个人,而你不确定他是否有那么一瞬是想起过你的。”
曦华的手微微一颤,坏了心底的宁静,乱了笔下了一缕毫羽。
想要找补,却发现无处可下笔。
顿了须臾。
放下了画笔。
不画了。
她不说话,春奴坐在她脚边,伏在她的膝头看着她。
过了很久。
春奴问她:“你活了多久?”
她在人世间游荡了几百年,见过各色各样的人,却没有见过她这样的,还带着神界的紫气,唯一的解释就是她本也不是这个人世间的人。
曦华低头,缓缓抚着她挽起的新娘发髻:“很久,久到已经不记得了、到底有多久了。”
春奴含着血泪的眼眸有些迷离,须臾里百转千回:“我恨了他数百年,可其实,我只是想要一个答案。你说不是他的错,我信,可我不懂为什么会变成现在的局面,到底当初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他眼睁睁看着我嫁给他大哥。”
曦华“恩”了一声,侧首看着帝都深夜的月,清泠泠的:“你会知道的。前世债,前世没有来得及偿还的,就注定了你们今世还要相见的。”
春奴知道问了曦华也不会说,或许还会坏了她的计划。
默了须臾,“那你呢?有没有想过,是忘记过往千丝万缕的牵连,或者去要一个明确的答案?”
曦华的眼底像是一支烛火,被风吹得缭乱,旋即又回圜了过来。
笑了笑,换了话题:“刚才,都听到了些什么?”
春奴没有勉强她去讲述自己的事,转而哼道:“联系上一个叫什么初棠的,给人哭诉一通你是怎么欺负她、栽赃她的,然后又给人讲白家倒台都是你借了你们家老爷子的手干的。”
曦华淡淡勾了勾嘴角:“联系上就对了,这场好戏的高潮也该来了。”
春奴支起身,扭了扭脖子:“我去吓吓她!”
曦华挑动眼尾,笑得妖孽:“别现身就行。”
然后一连好几天大半夜,春奴就在她耳边呜呜咽咽的嚎,鬼气森森。
赵昕雯原本红润的脸色肉眼可见的苍白起来,稍微有点什么动静就会吓得一哆嗦。
老爷子就很看不得她那副腔调。
赵晏直接就怼:“要发神经回房去发。”
曦华就学她茶香四溢,拧着眉,细声细气:“都是我不好,没有再轻手轻脚些。”
一边茶,一边又故意制造点什么动静,要么把赵昕雯吓得蹭地就站起来,要么“啊”得叫起来,就仿佛被针对欺负了一样。
不过落在别人的眼里,诬陷挑拨的意图就有点太过明显了。
所以老爷子的脸色是越来越难看,终于有一天直接砸了手里的碗筷。
碎裂的磁片如纷飞的雪花,冷冽至极:“又想干什么!这么多人都看着,又想唱什么戏!在我面前就敢耍你那点不入流的心机,没人看到的时候你还打算干什么!”
赵昕雯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总是在半夜听到凄厉的鬼叫声,她怀疑是沐曦华对她做了什么,可是她没有证据。
看着曦华那样做,心里又恨又着急,因为连她自己都察觉出来,那样的反应已经太大了:“对不起舅公,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最近精神不太好,没有故意要针对姐姐的……”
姑太太要开口。
老爷子指着她就骂:“看看宠出来的什么货色!我还没死,再敢废话,赵家的一切你们什么都别想得到!”
姑太太比老爷子小了十一岁,从小到大都是被老爷子捧在手心里宠着的。
可尽管老爷子疼惜她,却并没有给她集团的股份,只是一直有在给她置办不动产。
当年是为了防那桩他拆不散的姻缘的,事实上,她的丈夫、公婆在骗光她的所有嫁妆之后和小三跑了,她的孩子也就是那时候被那对豺狼虎豹给害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