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鱼没想到有一天，她竟会对玄墨如此熟悉。

熟悉到能分辨出他的脚步声。即使他放轻气息，她也能感觉到他就在自己身边。

那种熟悉的感觉，就像是日复一日镌刻进她的脑海一般。不知不觉就已经这么清晰。

头上的红帕一轻，就被人挑开了来。

玄鱼仰头去看，灯火下的青年面容深邃，逆着光线，轮廓如刀削一般。

是玄墨。

她手不能动，口不能言，唯有一双眼看着他。她不想那么没骨气地哭，可是在看到他的那一刻，她就是忍不住，眼泪夺眶而出。

玄鱼脑海里什么都没想，就只生出一个念头——她还不想死。

她不想看到燕召林，她不想重蹈覆辙，她不想连至亲的人最后一面都见不到。

人就是这样，一旦想起自己留念的东西，就会本能地对死亡生出敬畏。

上一世玄鱼心中牵挂的唯有长胜侯一人尔。而这一世，她牵挂的人还有二哥，还有继母，还有霜花。甚至还有，二哥送给她的狼犬。

她不想连累至亲，更加不想离开他们。

玄墨手指拭掉了她眼角的泪，低道：“别哭。”

他总算把她找到了，总算赶在一切都还没发生之前。

玄墨身上的气息，似八百里路上的一缕烟沙，似夕阳落下前的一抹余温，处处卷着一股风尘。

而他身后，玄鱼看见还有一个娇儿。

几日不见，娇儿几乎快瘦得脱了形。玄鱼当然想不到，这些天她都是怎么熬过来的。

玄墨不曾将她当人看，只将她当做一件物品，赶路的时候随手往马背上一丢，就能颠着她打马狂奔一天。

他对娇儿冷酷又绝情。

但是今天晚上，他却带着娇儿一同潜进了这宅子里。

娇儿同是被绑着双手，封了嘴，颤颤巍巍，连走路都走不好。方才进来时，她亲眼看见玄墨娴熟的杀人手法，吓得连呼吸都不利索。

眼下还有一具嬷嬷的尸体正躺在门后边，尚有余温。

和这样的魔鬼待在一起，太可怕了。

娇儿趁着玄墨无暇顾及她的空当，她便试着想打开房门逃出去。只要她出去大叫一声，立马就能把外边的侍卫引进来。

可是她才将将手把上门扉，玄墨随手抽下玄鱼鬓发间的一支金簪，转手就朝她射来。

那金簪稳稳当当地插在门扉上，恰恰处于她的指缝间。

娇儿受到了惊吓，连忙往后退。结果一不小心，又被地上的尸体给绊倒，跌坐在地上。

玄墨给玄鱼解了绑着她的绳子，那绳子在她白嫩的手腕上磨出一道有一道触目惊心的淤痕，刺痛了玄墨的眼。

绝不是一次两次才磨成这样的。

但玄鱼自己全然顾不上，她不觉得疼，有玄墨在，她丝毫不觉得疼。

玄鱼取了塞嘴的东西，起身就扑进玄墨怀里，喃喃念道：“二哥，二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