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鱼见她问得安宁,不忍看下去,转头看向外面浓墨一样的夜色。
忽闻一声木器声响,玄鱼又回过头来,却见沈宁安摇摇晃晃地起身推开了棺椁盖子。
她来不及阻止,沈宁安就翻了进去。
玄鱼跑到棺椁旁,看见沈宁安和赵长乐躺在一起。她搂着他的身体,蜷缩着身子躲在他怀里,瑟缩着肩膀。
良久,玄鱼涩哑道:“沈宁安,你出来。”
沈宁安睡着了一般,毫无动静。
玄鱼有些发怒,伸手就去抓她的手臂,低吼道:“你给我出来!”
沈宁安惺忪地睁开眼,喃喃道:“我想和他在一起,死在一起,葬在一起。寻个青山脚下,把我们葬了,一抬头就能看见浔阳的方向,多好。”
玄鱼闭了闭眼,忍不住眼泪直流,哽咽道:“宁安,先出来好吗?”
宁安撑着手臂,认认真真地看着躺着的男子,然后埋下头去,在他冰冷的唇上亲了又亲。她闭着眼,却有温凉的泪水不住顺着鼻尖淌下,落在他苍白的脸上。
沈宁安轻声执拗道:“可是我想和他在一起,不舍得他一个人啊。”
最终玄鱼抓住了她的手臂,硬是一把将她从棺材里拖了出来。她沉沉道:“你的命是他的命换来的,他便是要你活着!你得把他的那一份也要好好活着!”
玄鱼捧着宁安的脸,拭掉了她脸上的泪痕,轻声哄道:“宁安,你听话好不好?”
沈宁安扭头往棺材里的人看去,想要再抱一抱他,再摸一摸他的手,想要再在他的怀里躺一躺。
玄鱼不忍,可发了狠地硬是将她死死抱住,痛声叫了灵堂外面的人进来,下令封棺。
丧葬一切从简,一旦封棺了,沈宁安就再也见不到了。
沈宁安疯了一样,在玄鱼怀里又抓又打,大哭大叫,“不要!你们住手!不许封,不许封!”
玄鱼心里狠狠揪着,不管她怎么抓怎么打,唯有更用力地把她抱紧,不知该怎么安慰她,唯有和她一起抱头痛哭,声嘶力竭地吼道:“沈宁安,他已经死了!难道你想让他死都不得安生吗!你难道要他连入土为安都不能吗!”
沈宁安瞪大了双眼,眼里泪痕绝望,气息却弱了,“求求你不要,快让他们住手……住手……”
玄鱼心痛地快喘不过来了,呜呜道:“宁安,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是我迟来了一步,是我没能挽回这一切,你若要怨就怨我,你想发泄也可以冲我来!我只要你好好的!”
沈宁安始终瞠大着空洞的眼,在她怀里终于还是放弃了挣扎,眼睁睁地看着装着赵长乐的棺材被钉死,滚了滚喉咙干涩至极地乞求:“求求你住手……”
玄鱼长吸两口气,将她抱得更紧,像哄孩子一样沙哑哽咽着安慰道:“会好的,会好的,宁安,你还有我……一切都会好的,你相信我好不好?”
说罢,她闭着眼,颤着手狠下心,一记手刀含痛往沈宁安的后颈劈了下去。沈宁安满脸泪痕地晕在了她怀里。
天亮以后,赵王旧臣护送着赵长乐的灵柩到浔阳城外的陵地里下葬。
那确实是个风景绮丽的地方,青山脚下,抬眼可望浔阳城中的方向。
玄鱼终不想沈宁安错过送赵长乐最后一程的机会,那样对她来说太过残忍。遂玄鱼抱着沈宁安骑着马,身后长长的骑兵队伍送行,到达那青山脚下的陵园里。
沈宁安幽幽转醒,眼睁睁地看着赵长乐的棺椁被放进了黄土中,时间仓促,来不及修墓,那一抷抷黄土便洒盖在了棺椁上。
沈宁安恨不得和他一起长眠地下。
玄鱼死死抱着她,只容她在一边看着,丝毫不容她靠近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