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娟把羊奶碗搁到炕桌上,费力的将病人的脑袋重新安放在枕头上,撩起他宽松的内衣准备擦拭身体,意外的状况让她惊呼一声:“小姐快看,姑爷的伤口结痂了。”
神情恍惚的女主人没听清紫娟说什么,疑惑的看向她说:“你说啥”
紫娟惊喜的说:“姑爷的伤口结痂了,小姐,您快看,真的结痂了。”
看紫娟的神色不是为了让她宽心故意那么说,她的注意力终于集中起来,看向夫君后背那块鸡蛋大小、散发着臭气的箭伤,果然如紫娟说的一样,确实是结痂了,而且是即将脱落的发黑发干的那种硬痂。周围的红肿也消退了,一直汩汩流淌的脓水也不见了。
这、这、这怎么可能!
女主人凑近伤口进一步确认,又在夫君额头摸了摸,确定烧热也退去了。被巨大的喜悦震惊得不知所措的女主人,忽然泪流满面,双手合十,转圈作揖,并念念有词道:“感谢长生天保佑,感谢满天神佛慈悲……”
作为女主人的贴身丫鬟,紫娟和兰草也学着女主人的样子,转圈作揖,感谢各路神佛保佑。
主仆三人祈祷完之后,反反复复查看姑爷背后的伤情。细心地紫娟还拿指甲盖抠了一块结痂下来,查看是不是外表结痂,里面化脓。结果发现,抠去结痂的地方居然是粉红色的新肉。她们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是真的,因为今早换药时,伤口还有脓水流出。刚刚过去半天,怎么就好了呢定是长生天护佑,才有这样的神迹发生!
快人快语的兰草有感而发道:“看来,白医生也不算是酒囊饭袋,还是有些能耐的。”
女主人没有听兰草说什么,她用手反复在夫君的额头,胸口,胳肢窝试探,唯恐眼前的一切只是自己的幻觉。浑身上下试探遍了,确认夫君的伤势见好,烧热已退。
紫娟欢快的下地勾兑了一盆温水,挑了一块柔软的丝帕,一边轻轻的为病人擦拭后背,一边刺激兰草说:“你不是担心我的想法会耽误姑爷的病情吗哼!现在怎么说”
兰草不服气道:“姑爷的病又不是你治好的,你得意什么劲儿”
情绪激动的女主人终于冷静下来,打断二位丫鬟拌嘴说:“兰草,你去请白医生过府一趟,就说夫君的伤势见好,叫他再来诊断一下,快去快回。”
“是,奴婢这就去请白医生。”兰草语带欢快的扭着小蛮腰,风风火火的出了房门。
紫娟出去将脏水倒掉,吩咐守在门口的小丫头:“叫厨娘给小姐弄点清淡的饭食端到书房来。”
“是。”小丫鬟转身去了厨房。
……
夏天听任紫娟为自己擦拭完身体,重新敷过药和女主人一起离开后,方才睁开眼认真观察屋里的一切。
现在他可以肯定的是,自己以某种方式离开了21世纪。时间不确定,地点不确定,方式不确定,但穿越时空的可能性最大。
根据三女的对话分析,自己现在应该在古代的某个时间段。夫君、姑爷、奴婢这些名词是古代汉语的显著标志。女主人身怀六甲,也就意味着我老人家这是喜当爹了!也不知怀孕几个月了……嗨,跟我有什么关系。
……也不能这么说,精神层面上是别人的孩子,物理意义上还是我的种,不认都不行。
……不知孩儿他娘芳龄几许,相貌如何,脾性是否含蓄。若是和老伴儿一样的火爆,还不如按下倒进键,哪来哪去。
……先前没敢偷眼看看,失策了!买头驴还要验看成色,重新投胎,更要选个好人家啊!穿越其实和投胎一个性质,也是讲究技术含量的。
投身一户好人家,起步就是顶级精英,没有所谓“输在起跑线上”的后顾之忧。投身到乞丐流民身上,或者寒窑洞窟的原住民,还不如把自己直接干死,重新穿越一遍。
现在看来,这户人家还不错。有管家,有丫鬟,日子定然在小康之上。只可惜自己超龄了。若是未婚青年……环肥燕瘦,人生充满惊喜!
别他妈瞎捉摸了,还是想想眼前吧!
……我受伤了,七天以前,箭伤,不知凶手是谁。
这个我是谁
四下踅摸了一圈,不见有镜子。发现立柜黑油锃亮,可以照出人影。仔细听听外面的动静,近前没有人活动的迹象。他蹑手蹑脚的下了地,鬼鬼祟祟的来到立柜前,一张刀劈斧砍似的长马脸,隐隐约约映入眼帘。
这就是我
看上去二十岁左右,一头披肩长发,满脸寸许长的浓墨短须,高鼻深目,两条大刀一样的眉毛直插鬓角。张开嘴看看牙齿,整齐的如同马牙,宽大且饱满。看看手臂,粗糙有力,光滑且极富弹性。咦曾经令自己极度厌恶的老年斑也不见了。说明什么说明这具身体不是老夏的,而是另外一位年轻人的。那小子伤口感染,一命呜呼,给了老夏一个借尸还魂的机会。大概齐就是这样。
那么,我是怎么来到这里的总要发生点什么吧比如通过时光隧道进入平行空间,比如被外星人劫持到银河系的某个星球……可为何一点印象也没有难道像《黑衣人》那样,被消除了穿越过程的记忆
曾经看过几部穿越小说,其中的主人公,不是被雷劈,就是发生交通事故,要么就是掉下山崖摔死了。有的是灵魂到了另外一个宇宙空间,有的是灵与肉一起穿越时空。我老人家没有发生任何意外,安安静静睡了一觉就穿越了
不会还是在梦里吧不是有那么一首诗嘛:“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明月装饰了你的窗子,你装饰了别人的梦。”
或者还有一种可能。这具身体的灵魂和我的灵魂,被宇宙的某种力量互换了一下。我来了古代,他去了未来。或许他现在和我一样,也躺在床上满脑子糨糊,分不清梦里梦外。也像我一样装死狗,偷听我老伴说话。也像我一样照镜子,映射出来的是一张六十岁的苍老面孔。或者面对电视、手机、汽车、飞机等现代科技产品,发出鬼魅一般的笑声。同时,我那亲爱的老伴儿,发现一夜之间身边多了位帅小伙,会不会彻底把我这个废物典型从记忆里抠出去或者激动的心跳过速,追随我来到古代
哪种可能成立,都不是夏天所能理解的,太诡异了!
现在该怎么办,总不能就这么躺着吧。
问题是,以后的日子怎么过言谈举止,吃喝拉撒,样样都和古人有区别,如何向人们解释说自己来自未来呵呵,保证活不过三天!说自己鬼魂附体保证活不过一天!说自己是从九天而来的神仙那样会不会被官府圈禁起来,成为某高官的私密武器
突然,后脑勺一阵针刺般的疼痛。恍惚中,感觉有什么东西要从脑海深处跳跃出来,一闪一闪的,即而又消失了。这样的“疼痛”和“闪烁”反复出现了几次,夏天判断,应该是前身的某些记忆片段尚未消失。这让他暗自欣喜。如果能有一部分前身的记忆傍身,以后的日子岂不是如虎添翼了可惜,一闪一闪的感觉没再出现。凝神聚力的试了几次不见效,夏天只好打消念头,静等它再次出现吧。
既然如此,当务之急应该是不显山不露水的了解身边人,身边事,身居何处,家境如何,社会关系、时代背景等。这个比较麻烦,既不能着急,又不能拖沓,身体好起来之前必须做到心中有数。
拉拉杂杂的想了许多,心里默默的列出几十个注意事项,把即将退休的那个我的一切先放到一边,立足眼前,融入新的社会环境才是重中之重。比如怎么大大方方的当官做老爷;再比如三妻四妾该怎么排序。现在的这个自己是干什么的,官居几品,文臣还是武将,商贾还是地主等等,都需要尽快了解,以便拿出对应措施。
原来总是设问,假如有来生,自己会选择什么样的人生那时候总想,如果上天能再给我一次机会,一定不会窝窝囊囊的度过一生。做不到权倾天下,至少也要富贵一生。不是那种不愁吃不愁穿,小富即安的平民生活,而是要过那种走遍世界都有别墅,上个厕所也要奔驰代步的奢靡生活。保镖都要三黑,即黑墨镜、黑西服、黑心眼儿。女秘书都要五色,即白、黄、黑、棕、褐,一水儿的大长腿,五官没得挑,会说三种以上语言。拿起枪是战士,拿起笔是博士。
呵呵……现在不用再意淫了。是梦,眼睛一闭一睁就过去了。是现实,该怎么办总不能靠做梦解决问题吧!
不管了,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遇山开路,遇水架桥,五千年的知识积累,现代化的生活熏陶,有特殊技能傍身,即便曾经是老婆嘴里的废物典型,还能输给古人不成想到这里,夏天浮躁的心绪渐渐平实下来。
门外再次响起脚步声。
“多次劳烦白医生,实在是过意不去,娄氏昭君给您见礼了。”这是女主人的声音。
“高家娘子无需客气,悬壶济世乃医家本分,应该的、应该的。”男子的说话声四平八稳。
“白医生,之所以再次劳烦您过府,是因为家夫的伤口突然结痂了,烧热也退了,足见您开的方子是见了效的。”女主人客套的奉上必要的恭维。
“是么,这么快那我倒要好好诊验一下。”白医生也有点出乎意料。
白医生没有再说话,随女主人进屋后,款款的坐在炕沿,搓了搓双手,三根手指搭在夏天的腕处,闭着眼睛感觉夏天的脉动。良久之后,又撩起被角,查看夏天的背部伤势时,他也不禁发出一声惊呼:“咦……”
本来要说一句“这怎么可能”,话到嘴边,意识到不对,戛然而止。但病人伤势的康复效果简直让他不敢相信。昨天下午查看时,伤口还汩汩的往外流脓水。依照经验判断,如果伤口继续恶化,十天之内必死。如果烧热退去,十天半个月差不多能够结痂定型。无论哪种情况,都不该是眼前的结果。难道白某人的医术又精进了或者是哪一味药材对箭伤有特殊疗效
仔细回想了一下,昨天大胆的用了一味胡商从辽东带来的新药材,外型像个小娃儿。莫不是这药起作用了
作为一名医者,患者的康复是最大的成就。正如:农夫的理想是五谷丰登;君王的理想是天下太平;武将的理想是无可匹敌,文士的理想是著作等身。各行各业,都有自己的行业标准。医者的理想就是药到病除,济世救民,顺便赚点养家糊口的小钱。白民就属于这种既有高尚医德,又能靠医术挣钱的好医生。
说起来,白民家还是十六国时期,前秦皇帝苻坚的御医。
别看前秦只有44年的历史,地理版图却是东起鸭绿江,西至葱岭,北到乌兰巴托,南至长江,疆域超过西汉。公元350年,前秦建立。352年,苻健脱离东晋称帝,自成一朝,定都长安。东晋屡次讨伐未果,苻健的国势渐固。后,苻生继立,淫杀无度,苻坚杀而代之。苻坚崇尚儒学,奖励文教,推行中央集权,经济快速提升,史称“关陇清晏,百姓丰乐”。
前秦强盛后,苻坚有意一统天下,并于公元370年首先灭燕,取得关东地区。371年灭仇池氐杨氏。373年西南的夷邛、筰、夜郎皆归附前秦。公元376年灭前凉,同年灭代,统一北方。
白家本是长安人,白氏始祖,师从西汉名医淳于意。历经十数代,形成医者达百人的白氏家族。由此开始,白氏子孙的脚步遍及大江南北,长城内外。因医术精湛,医德高尚,白家在几个朝代的朝野都有不错的口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