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红嫁衣捧到面前来了,燕卿都还不敢伸出手去试一试。
她晓得这是场交易,秦如斯是谪仙一样的人,怎么会当真与她成婚?若非手中这份兵权,恐怕连被正眼瞧瞧的机会都没有。
燕卿原本这般想,只是不愿让自己动情。但不知道从何时起,她再这般想的时候,竟然有些伤心难过。
倘若出身尊贵一些,名声再好听一些……那与秦如斯并肩而战的时候,就不会这般自卑了。
桑枝瞧见燕卿脸色不大对,也识相的没有将话再说下去,只是将嫁衣送进了燕卿房中,再叮嘱她记得早睡,过后便匆匆离开。
燕卿将房中的灯烛都吹灭了,只留下床边一盏,望着那件嫁衣怔怔发呆。
这是她第二回穿上这件衣裳了,还记得年幼时候,跟娘亲躲在偏房里说悄悄话,她娘亲说过——“往后呀,也会有人给天娇掀开红盖头,好好待与天娇。”
彼时燕卿不懂当中滋味,只是扬起头来懵懂的问娘亲:“那爹爹,有没有好好待与娘亲呢?”
时至今日,燕卿还记得。
她娘亲眼中摇摇欲坠的眼泪,还有已经失望至极却仍旧不肯放手的倔强,她说着:“你爹爹从前对娘亲很好,现在只是有些累了,我们容他歇一歇罢。”
这一歇,便是辜负了许多年的情意,枉费掉本就单薄的父女情。从此燕卿的盖头不敢让人掀,嫁衣也不能随意着。
她胡思乱想着,有困意上头,却始终未睡。撑着头看灯烛火一点一点燃尽,复又天明。
蜡炬成灰,天边翻出鱼肚白来,眼瞧着将要破晓,外边的丫鬟奴才们也忙活起来了。
燕卿打了个呵欠,末了桑枝的声音恰好响起,隔着房门问:“燕将军起了吗?奴婢来伺候你梳洗打扮。”
一夜没睡的燕卿,什么事情都想不清楚了,她睡眼朦胧地给桑枝开了房门,望向喜气洋洋的她,只道:“怎来得这样早?”
“新婚之日,要忙活的事情多着呢。”桑枝手脚麻利地给燕卿递过去一方脸帕,催促道,“燕将军快些清醒,各家的贺礼已经送上门来了,时辰一到,秦相也该带着聘礼来了!”
燕卿听见了外边逐渐响起的贺喜声,整个府上的人都笑得格外灿烂,这样热闹的气氛,燕卿却感受不到半分。
桑枝没顾上燕卿这样低落的情绪,全当她是没睡醒。片刻的功夫,就替燕卿绾发戴上了婚冠,拿起眉黛的时候,稍微停顿了片刻。
她望向燕卿,感慨说道:“燕将军生得当真好看,声音也好听,即便不施粉抹黛,这容貌也可比长公主了。”
燕卿当然晓得桑枝说得长公主是哪一位,在十年前,她还是艳绝南国的头号美人,就算到了今日,她燕卿也不敢与这样的人相比。
于是她有些自嘲的笑了笑,摆手道:“你先下去罢,剩下的事儿我自己来。”
“可是这盖头……”
“我也会自个儿盖上的。”
如此,桑枝便有些无话可说。
她见手中也的确没什么活要干了,才肯犹豫着退出去,独留燕卿一人在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