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正阳肉联厂有一百二十多个职工,其中混吃混喝不干活的占了四分之一,老弱病残没效率的占了四分之一,调皮捣蛋爱偷懒的又占了四分之一。
厂长陆鹤鸣每天为了处理各种狗屁倒灶的事情,都已经忙得不可开交了。
程功到办公室的时候,陆鹤鸣正在调解两个工人吵架的事情,根本没时间招呼程功。
程功向陆鹤鸣笑着点点头,坐在沙发上静静等待着。
陆鹤鸣自然认得老厂长的儿子,他好不容易调解完两个工人的纠纷,这才过来招呼程功。
“小程,今天怎么有空来看你陆哥?”陆鹤鸣笑着说道:“看你春风得意的样子,打麻将又赢了不少钱吧?”
陆鹤鸣与镇上其他人的想法差不多:程功忽然有了一笔钱,多半是在县城里赌博赚了一票。
这种钱,来得容易去得快,要不了多久,程功就得打回原形。
程功对陆鹤鸣的问题不置可否:“今天来找陆哥,是有正事想找陆哥帮忙。”
陆鹤鸣笑了:“你能有什么正事?我事先声明,你要是打麻将输了钱,陆哥这里可是一点忙都帮不上的。”
程功给陆鹤鸣递了根烟,然后将自己的来意说了一遍。
陆鹤鸣静静听着,香烟举在半空中,手臂凝固了好半天。
瞪着程功足足半分钟,陆鹤鸣哈哈大笑起来:“小程,陆哥虽然忙,但是你这个笑话真带劲。”
陆鹤鸣与程功的父亲很熟,这位自称“陆哥”的厂长,差不多是看着程功长大的。
程功是个什么德行,镇上没人比陆鹤鸣更清楚了。
在陆鹤鸣眼中,程功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废物,连纨绔子弟都算不上的败家小子。
老厂长去世不到三年,这小子就把家业败得干干净净。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有钱、有能力办厂?
陆鹤鸣估计,程功估计是贪图邹婷和其他两个小女工的美色,所以才找出办厂这个借口,为邹婷等人办理停薪留职。
看着陆鹤鸣的不以为然的脸色,程功微笑着塞了一包香烟给陆鹤鸣:“陆哥,我那边是真的需要邹婷她们帮忙,您高抬贵手帮帮忙。”
陆鹤鸣下意识低头,只见香烟盒子里面,一张张大团结卷成香烟大小,整整齐齐码在烟盒里。
一盒烟,二十支,里面整整两百块!
两百块钱,可是一笔大数字了。
陆鹤鸣脸色微变,随后笑逐颜开。
不论程功是赌博赢了钱,还是办厂致了富,这两百块钱可是实实在在的好东西。
陆鹤鸣迅速一抹,将香烟收进抽屉。
红包入袋,陆厂长脸上露出真切的笑容:“唉,小程啊,跟你陆哥还来这套,真是看不起我啊。”
程功笑而不语。
沉吟片刻,假装思考的陆鹤鸣说道:“这样吧,回头你让小邹她们写个申请,我这边批一下,然后把报告交给劳资科就行了。不过小程啊,她们三个可是正儿八经编制的职工,正是学技术、学本领的好时机,你可别把她们给耽误了。”
这次程功不笑了,眼神中反而多了几分悲哀。
计划经济体制下,人人捧着大锅饭,吃得心安理得,吃得岁月蹉跎,再也没有了当初的锐气和进取精神。
十年乱局,人心不古——迟缓低效的计划经济就像是一个老态龙钟的乌龟,无法适应大国崛起的快节奏。
“放心吧,我不会亏待她们的……”程功难得打开了话匣子:“在目前的经济体制下,不论是整体的经济发展,还是职工的个人职业生涯,都面临着缓慢停滞不前的趋势,所以,打破大锅饭、按劳分配、多劳多得等各种制度,应该尽快推行,推动国民经济整体提升……”
两人隔着办公桌相对而坐,陆鹤鸣听着程功说话,精神有一瞬间的恍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