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新严带人进了沈家,把每个人院落都搜了一遍,当然也包括沈家的偏院。偏院龙蛇混杂,各种蕃商杂居,总有不少的私带,一个个人人自危,警惕地盯着闯进来的官差衙役。但赵新严也算是手下留情,并没有对偏院的蕃商过多的刁难,他的目的是沈家,无意得罪蕃商,引起不必要的争端。
他在沈家确实收获不少,沈家的私库十分丰富,上色的香料应有尽有,珍稀异宝也是数不胜数。可从入库的时间来看,都是在沈老太爷手上,看不出来源。至少,赵新严是看不出来,他只是一个小小的提辖,对这些香料和市舶事务,知之不多。
他把所搜出来的东西都抬出来,一一向杜且询问来源。
杜且给他的回答都是一致的:“不清楚。翁翁当家时,妾还未进沈家的大门。这私库也是翁翁的,妾只知有私库,从来不知道库中存有何物。赵提辖若是想知道,翁翁就在南院。”
赵新严轻叹一声,“可怎么办呢?沈老太爷不见外客,方才管家陈三说,老太爷近日总是昏睡,恐怕无法答话。”
杜且说:“私库是老太爷的私库,他无法出面,那赵提辖应该守着南院,等老太爷醒来,而不是对妾一个妇道人家咄咄相逼。”
“可沈家是大娘子当家,思归香坊也是大娘子一手创立,大娘子现下想撇清干系,似乎不是大娘子的一贯行事。”
“依赵提辖看,妾当如何?把所有的事情都揽在妾的身上?妾的肩膀过于羸弱,扛不起如此大的阵仗。”
“你这是狡辩!”赵新严把脸一沉,“还是请大娘子跟赵某走一趟,到知府衙门说个清楚。”
杜且并不想顽抗,既然是去知府衙门,她也没有什么可怕的。刘慎,她熟。东平王,她也不陌生。
可杜且一到知府衙门,刘慎连问都不问,便把她收押了。
杜且的脸色骤然一变,要求面见刘慎,可赵新严也没想到会有这般变故。他以为,他只是把人带回来,把情况解释清楚,便能把人放了。可形势变得太快,以至于赵新严都无法做出最快的应对,只能把杜且送入大牢,暂行收押。
及至傍晚时分,章葳蕤也被送入大牢,案由是使用走私的香料。
“杜三,你说私香也是香,难道他们要挨个香坊去查,把所有的私香都查出来,并且一一治罪吗?”章葳蕤真是想不明白,“我竟然不知道泉州城还有这条律法,京城都没有如此苛刻。但凡是香,不管来路如何,只要是真金白银买来的,香坊都是可以用的。太不可思议了!这是欲加之罪。”
杜且眉头深锁,隐隐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可眼下也只是猜测,不敢轻易下定论。
“离中秋还有三日,你我都被关进大牢,你不觉得奇怪吗?”
章葳蕤也想到了这一层,“来这前,我把所有的香方都放身上了。”
她从怀中掏出一叠宣纸,那是她数日来调香的成果,不敢有半分的怠慢。
“至于香坊中的成品,已经全都被我撒进香炉烧了,绝不会有人能将其复原。”
杜且轻叹,“难为你了!”
章葳蕤摇头,“不难为,只是你我现下被困在此处,香会可如何是好?输赢是小事,但只要让我把调制香品展示出来,这才是最重要的。”
“可见是有人不想让思归香坊出现在香会上。”
这时的杜且只能想到香会,但她没有想到,这不仅仅是香会,而是为了沈家,为了沈家那些不为人知的秘密。
“既来之,则安之。”杜且安慰道:“若是有人不想你我出去,多想也是无益。”
并不是所有人都如杜且这般淡然。
弃之以为赵新严不会对杜且痛下杀手,刘慎做为杜少言的门生,应该会对杜且手下留情,不会赶尽杀绝。可他似乎犯了一个不可饶恕的错误。
他赶到知府衙门,要求面见刘慎,为杜且开脱。可刘慎以他并非沈家之人为由,拒绝见他。
弃之对此变故,也是措手不及,把赵新严叫出来,脸色铁青,“刘慎真的把大娘子收押了?”
赵新严点头,“这次连东平王都装聋作哑。”
“顾衍往各府送高丽婢却又相安无事,我早该想到,他与南外宗的过往之深,早已超出你我过往的认知。”弃之十分懊恼,“没想到,他竟然敢对大娘子下手,而且这回似乎很难脱身。”
“他只想赢得香会,让他赢便是了。等过了香会,刘慎定然会把大娘子放出来。”赵新严倒是很乐观,“你也不用四处奔走,给大娘子和章四娘送些吃食过来,让她们好生歇着,过几日便能回去。”
弃之却不这么认为,“你以为顾衍只是为了香会?你错了,顾衍是为了沈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