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三折回南院,推开沈老太爷的房门,一股浓烈的药香弥散开来,并不是清爽的气息。
“这件事到此为止,顾衍只要不再兴风浪,他背后做的那些勾当就不用戳破。各自留一步,我也老了,斗不动他。”沈老太爷闭着眼睛,声音微弱,“阿且那边,你时刻盯着,莫要让她过于高调。”
陈三点头称是,可不让杜且高调似乎很难,他想拦也拦不住。
“西院的灯亮了。”陈三说。
“她也该回来了!”
杜且和章葳蕤只睡了一个时辰,守在门外的弃之与阿莫也不比她们睡得多。但鸡鸣过三声,他们都已经各自梳洗,准备出发。
章葳蕤一身装扮最为打眼,据她所说,那是杜且特地为她准备的,只为与香会情境相融。虽然章葳蕤并不知道还有所谓的情境一说,她只会调香,其余之事还是要由杜且操持。
杜且则仍是白衣素服,与平日无异。华服美衣之间,却见她表情淡漠,白衣翩然,遗世而独立的美好。
到了香会的府衙时,冬青和春桃从车上搬下来一堆的东西,都用绸布盖着。从另一辆马车上,下来几名从未见过的人,看衣着打扮,像是沈家的仆从,可平日又极少见到。
“这些是什么人?”弃之在偏院住了一个多月,正院的人并未认全,只能向阿莫打听。
阿莫想了一下,“我平日也不上正院,只认得大娘子跟前使唤的几个人。这些人我确实没有见过,但我听闻大娘子嫁到沈家时,杜大学士给她带的本事人有近百人之多。后来陆续有的走了,有的回了原籍,剩下一些得用的。厨房的婉娘是最常见的,她的手艺一流,一个人便能操持家中的大宴和祭祀,沈老太爷日常的调理药膳也都是出自她手。还有香婆,你也见过。剩下的一些针线人、琴童棋童之类的,我也没机会见到。”
弃之愈发想不通了,可也没有多想,抬步往府衙走,跟在杜且的身后,在她转身便能看到的地方。
这次的中秋香会并不像主题香会,所有的香室同时开始,而是每个香坊先居于香室之内,以抽签的顺利开始试香,每次只有一间香室可以焚香,其他的香坊都只能留在各自的香室,不能出来,直至完成试香。
但现在的问题是,最终参加中秋香会的香坊有近二十家,一家若是一个时辰的话,这一天是不够的。
因此,有人提出异议,认为此举过于消耗时辰,今日又是中秋,人月两团圆,不敢耽误各位贵人与家人团聚的时光。
这个办法是陆修改的。他为以视公平公正,却忽略时间的损耗。
可若是把这些人关在府衙一天一夜之久,那未免也有些小题大作。
于是,在府衙开门之前,经过东平王、泉州知府刘慎以及监造司共同商议,决定融合两种香会的规则,同时调香的香坊为四家,分别在东南西北四处的厢房之中。而抽签靠后的香坊,要一直留在所属香室之中,直至香会结束才能离开,中途也不许有人进出,进食与如厕都在厢房之中。
如此严密,也算是头一遭,不亚于考科举试。
杜且和章葳蕤倒是十分惬意,因为抽到的签排在靠后,二人一到厢房中,各自找了一个舒服的地方闭眼小憩。
弃之和阿莫当门神,原本还想讨论一下调香的事宜。可杜且二人眼睛一闭,让他们有些措手不及。
二人面面相觑。
却见跟进来的人,在春桃和冬青的轻声指挥下开始布置厢房。茶案、琴案、香案,还有一张书案,书案上还摆了一个花瓶,那几名沈家仆从打扮的人开始插花。
二人更是目瞪口呆。
“你见过的香会很多,这是在做甚?”阿莫不耻下问,“这还要布置厢房?”
弃之摇头,“小可孤陋寡闻,未曾见过。”
阿莫蹙眉,“你不是当过考校?”
“考校都在厢房外面等着。”弃之睨他,“再说,考校的是香品,谁会在意屋中陈列。”
“那这是何意?”阿莫看着茶案前坐了一名中年妇人,烹炉煮水,动作娴熟。
弃之很自然地坐到茶案前,“小可想,大娘子一定是认为此行要等上许多时辰,不能一直干坐着,总要做些事情消磨时光。”
阿莫也跟着坐下,“可大娘子和四娘都睡了?你确定这是能喝的?”
“难道大娘子会害咱们?”弃之等着妇人烹茶,可妇人只把茶碾开,把煮好的第一壶水倒了,便没有下一步了。
弃之看着那个妇人,那个妇人眼观鼻鼻观心,如老僧坐定,不为所动。
阿莫很不讲究地笑了,“很明显,不是吗?”
弃之讪讪地摸了摸鼻子,“这是要等大娘子醒了再煮茶的意思吧!”
中年妇人和善地一笑,“两位公子若是渴了,奴可以先煮一盏,横竖时辰还早,一室茶香也好为四娘的调香先润润色。”
“这不是为了打发时间?”阿莫委实不明白所谓的文人雅士之道,用疑惑的目光望向弃之。
弃之目光一滞,恍然大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