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相信阿娘此番回来,定然是有事要做。您不妨想想,您回来的目的,我明日一早去给阿娘请安。”杜且说完,越过她直入偏院,坦坦荡荡,毫不顾忌。
当晚的中秋家宴,杜且并没有饮太多的酒。倒是一杯倒的章葳蕤喝了三大杯,喝完竟然没有倒,在偏院撒起酒疯,满场飞奔,阿莫跟着她跑了许久,直到她醉倒在地,才把她扛回东院。
喝最多的人,应该要属弃之。
杜且也不知道他发的哪门子疯,酒一杯接一杯的灌,一晚上都不说话,一个人在角落里闷声喝酒。
“酒是管够,但也不是你这般牛饮。”杜且走过去,在他对面坐下,“不过也没办法,管够是我说出去的话,岂有收回来的道理。”
弃之扯了扯嘴角,“大娘子豪气,一出手便是思凡楼的名酒,连南外宗都不敢如此宴客,何愁这些蕃客不唯大娘子马首是瞻。方才阿莫探过底了,但凡是他们船上带来的香料,只要大娘子开口,一定给你留着。”
杜且挑眉,“那你呢?你的平安号,给我留着香料吗?”
弃之苦笑,眼底的凉薄毫不遮掩,“平安号经手的香料,价高者得。”
杜且大笑,“情理之中。都说牙人弃之唯财而已,倒也是名不虚传。只是明日南外宗的香送来,不知弃之验香,要付多少钱银?这酒够不够?”
“大娘子还是不用管够不够了,还是先担心自己该如何与大夫人周旋吧!”弃之说:“明日的验香,我会处理妥当,你不用担心。”
有弃之这句话,杜且放心了,但弃之的话却让她起了撩拨之心,“你可是在担心我?”
“我只担心,明日是否还有酒喝!”四两拨千斤,弃之起身伸了伸腰,“小可再去拿点酒来,大娘子少陪了。”
杜且望着他的背影勾了勾唇,眸光温柔,融入如水月光,熠熠生辉。
翌日一早,杜且备了朝食往西院去了,礼数周全地问安,丝毫不给罗氏找出半点错处。
而罗氏也确实无法找出杜且的错处。
论出身,罗氏不过是商户出身,没见过世面,但一个人支撑起偌大的沈家,拉扯两个孩子长大成人,也不是柔弱之人。
而今沈严再度出事,罗氏唯剩一个沈容,对眼前这个有名却无份的儿媳,更在意的其实是她士宦之女的身份。这也是她让出掌家之权的原因之一。
留住杜且,便能保证沈容的将来。只要让杜且与沈家之间纠缠加深,她就不会离开。
“沈严已死,长房不能没有后继之人,老身寻了一个沈家远房的侄子,过继到你长房名下,你亲自教养他长大成人,继承你长房的香火。”罗氏早就想好了,就是要把杜且绑在沈家,“老身也不是与你商量,这事没得商量。我是你的婆母,是沈严的亲生母亲。”
杜且淡道:“这事可曾与翁翁商量过?”
罗氏睨她,“他一定会同意,事关沈家的未来,他没有理由拒绝。沈容日后会离开泉州,这个家不能没有人守着。而原本老爷子也是这般打算的,沈严守宅,沈容仕途。”
杜且也不顶嘴,“等娘与翁翁商量过再说。”
罗氏先发制人:“我在庄子上听说你许多的传闻,沈严新丧,你如此不知检点,勾三搭四,抛头露面,简直有辱斯文。还亏你出身士宦,知书理礼。沈严是留下债务,可这也不是你把男人带回家的理由吧!而且还是那样一个满身污秽的男人。”
杜且道:“阿娘,我并没有带任何人回家。沈家的偏院,一向是予以方便,来者不拒,只要是开口求助,三餐温饱,沈家向来不会吝啬,甚至从来不问出身。”
罗氏被一阵抢白,脸色顿时沉了下来,“不问出身那是蕃商,你留的人是本地的牙人,这可是坏了偏院的规矩。”
“那又如何?他无家可归,偏院也不缺这口饭。而他能为我所用,一席安身之处,又有何不可?”杜且清冷的脸庞似蒙了一层清霜,凛凛生寒,“我嫁入沈家三年有余,郎君不在身边,事事无人相帮,也便罢了,留给我一身债务,可你们沈家连一个铜钱都不给我,让我自己想办法还债。现下倒好,质问我规矩?那我倒要问问阿娘,大宋律法有哪一条,是夫债妻还?”
罗氏节节败退,气得说不出话来,“你……”
“但我知道有一条律法,对我十分适用。”杜且冷冷地笑了,“夫三年不归者,妻可自行离去。知道这是何意吗?”
“三年了,沈严已死,我可以离开沈家,过继这件事情与我无关。”
罗氏这才恍然大悟,“原来你想离开沈家!”
杜且也不否认,但也没有当面承认。
罗氏忙道:“你为沈家留住家产,你经营香坊不遗余力,可到头来你一走了之,你不觉得不甘心吗?香坊若是一再做大,你甘心撒手不管?章家小娘子他日也是要嫁人,若是嫁在泉州还好,若不是呢?”
“谁要谁拿去便是,我只要离开!”
“你休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