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了。”张国义打断她的话,走到她身边挨着她坐在地上。高壮的身体即便是坐在地上也到她的肩头了,白夜微微侧头,可以看见他苍白消瘦的脸,和脸上麻木的表情。她又想起刚刚张国义失控的表情,不知道他此刻心理又是什么状态。
“为什么?”她尽量控制着自己的声音,让自己显得不要那么惶恐。
张国义抿了抿唇,好一会儿才说,“那个女导游给了照顾郝好的护工一瓶百合香水,郝好对百合重度过敏,极易导致窒息。”他木然的说,仿佛死的只不过是一只蝼蚁。
白夜不敢置信的看着张国义,“她,她为什么一定要杀郝好?”
张国义猛地抬头,表情极度的阴郁,他冷笑着抓住她的肩膀,力气大得仿佛要把她从椅子上提起来,“是啊,为什么要杀呢?”他神情迷惘而冷漠,好像所有的一切都与他无关,可明明,从他把郝好推倒之后,他就已经无法抽身了。
“是盛思明杀了陈锋。”白夜冷静的说,目光灼灼的直视着张国义。姜沪生说过,不论何时何地,与犯人对峙,气势上绝对不能弱,你弱了,就输了,所有的一切都会被碾压成灰烬。
张国义脸色微变,猛地收回手,双手抓着凌乱的短发,“是,是,他杀了陈锋,杀了陈锋,因为我们拿了那个东西,所以,所以他要杀了我们。”他连连退了几步,猛地抬起头,发出几声尖锐的笑声,就像是破旧的老风箱里挤压出来的风声一样。“可是不重要了,什么都不重要了。”他像是突然掉落下来的树叶,开始手舞足蹈起来,“很快就要结束,他要死了,他就要死的,他再也杀不了任何人了。”
白夜微愣,心里的感觉很是奇妙,即希望盛思明就这样死了,另一方面又鄙视自己现在的想法,毕竟作为一名刑警,就算盛思明再该死,犯了再多的错,他都不应该就这么被杀死,法律会给他最终的制裁。
这就好比她,或许谢奇都是受害者,但一旦他们逾越了法律这条底线,独自去实施报复,那自己又和凶犯有什么区别呢?
“他要去杀盛思明?”
张国义突然安静下来,平静的看着她,“是。今天是盛世集团三十周年纪念日,盛世集团会在维多利亚港的广场举办纪念活动,所有高层都会出席。包括盛思明,这个装瘸子装了这么多年的小人。”
盛思明果然是装瘸的。白夜心中讶然,嘴上说,“装瘸子?张国义你说笑呢,一个人怎么可能装了那么多年的瘸子?”
张国义笑道,“有什么不可能?他都能和唐琪那个女人貌合神离那么多年,喜欢男人还霸着女人,装个瘸子有什么不可能?”
“可他没理由一装就是十几二十年?”
“哈!”张国义冷笑,“为什么没有理由?唐憎那个傻子不就是信了么?你以为盛氏集团还是原来的盛世集团?要不是唐憎这些年以愧疚之名一直帮着盛思明,他绝没有今天。”
白夜皱了皱眉,胸前的滴答声好像在无线的放大,当生命正以秒来倒数的时候,那种感觉实在是太荒谬了。
“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么多?”
张国义脸上的表情突然变得狰狞起来,他猛地从地上跳起来,“我为什么知道?因为陈锋啊,可怜的被盛思明给残忍的杀死了。”说完,他又神情癫狂的笑着,“他为什么就是不满足呢?这么些年了,该有的都有了,与那些混蛋虚与蛇伪有什么好?他们不过是爱他的身体罢了,只有我才是真的爱他。”
白夜愣愣的看着张国义,突然间有些同情面前这个人,他并非被谢奇催眠,他不过是心理有病,一种畸形的爱恋使他变得疯狂,就如同安安,因为心理有疾病,所以才会被谢奇利用。
“从盛思明那份资料,或是录音里知道的?”她试探的问。陈锋知道这么多,一定是因为他看过那份资料,或者是录音。但显然,东西现在并不在张国义手中。
张国义眨了眨言,“那份资料呢?在哪儿,你弄到哪里去了?”
“我?”白夜摇了摇头,“你为什么不认为是在谢奇手中?”
“谢奇?”
“对!”
“他是谁?”
白夜皱了皱,事情好像有些不对劲,“让你把我带到这里的人。”
张国义眨了眨眼,“让我把你带到这里的人?不?没有人,是,是我带你来的啊!你看,我在你身上绑了炸药,一会儿时间到了,碰!的一声,你听,得多好听啊!陈锋已经在等着我们了。”
白夜诧异的看了张国义一会儿,突然如梦方醒,似乎是从她进来到现在,虽然张国义表现得像个歇斯底里的正常人,但他似乎从来没有看过谢奇一样,就好像,他不存在一样。
然而刚刚的话,也确实证实了,他的记忆里,乃至他的眼中,似乎真的没有谢奇。
这人疯了!白夜笃定的想,不,也许是净胜崩溃也可以说得通。
“东西不在我这里,已经被盛思明拿走了。”她小心翼翼的说,一边观察着他脸上的表情。
张国义露出一丝迷惘的表情,然后突然哈哈大笑,“是么,原来在他那里了,不过,无所谓了,无所谓了,过一会儿,都得死,都得死。”
白夜一愣,总觉得不对劲儿,“你为什么这么说?既然陈锋是盛思明杀死的,唐琪是为他顶罪,那你为何不去杀了他?”
张国义突然住了嘴,把手放在嘴边,“嘘,别瞎说,他也得死,都得死,等时间一到,碰!的一声,都死了。”他张开手臂,做出一个爆炸的动作。白夜悚然一惊,“你在发布会现场放了炸弹?”不,也许是谢奇放的,张国义只是把这些事儿都当成自己做的了,如果真是这样,那么谢奇此时此刻怕是早就离开香港了。杀了盛思明,张国义顶罪,她若是一死,很好,就真的成了烈士了。
白夜住了嘴,时间已经过去二十分钟了,也许谢奇已经到了维多利亚港,也许他已经离开了香港。又或者,唐泽现在也在维多利亚港?不,他也许在来找她的路上。
可是,可能么?
她突然又不确定了,自己都能发现的事情,他没道理一直不会发现。如果他知道自己就是林白和张晔的女儿,那么,自己是不是也有了杀死盛思明的理由呢?也许这个时候,她已然成了他心里的凶犯,谢奇的同党。
直到现在,她才突然明白了,谢奇一直以来都跟自己联系的原因,也许为的就是这一天,把自己也拉下水,然后在某个时候突然又抛出什么证据,自己就成了替死鬼。
她有些不敢想,突然觉得时间变得好慢好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