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和殿。
少府检视内殿布置,确定已无疏漏,便着宫人引王公大臣入殿就坐。
此次宴会,高座有三。
龙座居中,其左为后位,其右为妃位。
其余妃位不在九层台阶之上,而在台阶下第一排列上。
第二排乃是诸侯王之座,左右各十列桌案,合计二十座。
诸侯王之后,便是在京上三等爵公侯伯之位。
祁阳候府的位置,便在第三排左边第一位,乃是尊位。与之并列在前的是信王之位。
郑玉芝带着祁阳候府唯一女眷薛氏,与唯二男童郑茗海、郑绍洋入座,正欲将谢缁尘送往肃王府座上,却被小外甥紧紧地捏住衣袖。
他低头一看,小外甥抬头紧紧地盯着自己,满眼渴求,眼眸深处还残留着惧怕。
他侧头朝前面肃王座上一瞧,肃王尚未落座,案上只有王妃一人正襟坐着。
念及芸娘之死,郑玉芝心中大概明了小外甥的惧怕来自何处,暗暗叹息一阵,便将他安顿在自己桌案上,并小心提醒他,切莫随意走动。
谢缁尘乖巧点头,牵着表哥郑茗海的手,垂着脑袋沉默坐在席上,看似乖觉,却暗暗盯紧了薛氏。
他打定主意,只要她一有异动,自己必定会跟上,随机应变!
宣和殿众人皆已落座。
陈绮陌随着一姑姑姗姗来迟,一路受众人注目,直到在祁阳候府席间坐下,方才放下忐忑的心。
几人皆转眼看着她。
郑玉芝担忧问着:“母亲,方才皇后传您过去,可有何事?她可曾对您……”做过什么不好的事?
陈绮陌抬头看他,正欲问他出征一事,但想起便宜儿子对自己知无不言,而如今又正是皇后寿宴,正在宫内,许多话不方便说。
她只好暗叹一气,缓缓说着:“此事,说来话长。待寿宴结束,我回府与你细说。”
郑玉芝看她欲言又止,不觉间眼神带着隐忧,长叹一气。
薛氏见她如此,不着痕迹地眯了眯眼,转过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戌时三刻很快便到了。
随着殿门口宫人吹响号角,皇后寿宴正式开始。
两排宫女踩着碎步绕着宣和殿四周墙壁走了一转,用手上的坠灯将壁上的莲花台烛点燃。
偌大的宫殿顿时更亮了。
乐府宫人奏起了琴瑟丝竹。乐坊伶人身姿优雅地摇曳至大殿中央,随着乐声舞动着,引来场内王宫大臣的笑颜赞叹。
一曲终了,舞姬分开两排恭敬行礼。
皇上携手皇后与陈妃,自殿门进来,在众人山呼万岁声中走上九层台阶,扬声叫起,并宣布寿宴开始。
各家竞相献礼,各式宝物,看得人眼花缭乱。
献礼时,席间之人对各式宝物各有评说,实为热闹。
宫人手执酒壶茶盏,穿梭在席间斟茶倒酒。
一个身穿翠色宫人衣裳的女子,神色淡淡地为祁阳候府众人斟茶。
至薛氏时,她多停了一瞬,倒茶瞬间,她拿着茶盏的那只手极快地与薛氏的手握了一下,将一个小纸条塞进她的手中,又仿若平静地收好茶盏,去了下一桌。
薛氏毫无异状。
席间几人,除了谢缁尘外,无一人发现方才暗中接头一事。
谢缁尘低头假意玩弄着茶杯盖子,暗里却勾起唇角笑着,心道:总算揪到薛氏的尾巴了!
他耐心等着,不过一刻钟,薛氏便以不胜酒力为由,外出透风。谢缁尘随即跟上。
信王瞥见小侄子一人离席,心中担忧,便让莫泽暗中跟了上去。
***
谢缁尘一路跟着薛氏,随她左拐右拐,到了一处黑暗僻静的宫墙一角。
只见薛氏站在墙角梨花树下,就着清冷的月光,小心地将手中的纸团展开。上头以清瘦的笔触写着:
“三日后,懿媛公主府,桃花会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