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院外没了声响。
王氏含笑地从石凳上站起来,转头对着冯婕妤道:
“方才,外头进来了个耗子,大约被我们谈的话吓着了。呵呵,不过明日,这宫里,又少了个碍眼的东西……”而本宫,又多了许久的喘息之机!
冯婕妤一脸莫名地看着她,良久,只当她是个疯子,低声念叨着入寝房休息了。
“疯了疯了,皇上最宠的是我?呵呵,若非我有小明作筹码,谢广仁会留我到今日?!”
她们二人都没发现,彼此的谈话都被房檐上的少年探听了去。
少年不过十六岁的年纪,眸中却包含着人情世故冲洗后的沧桑沉稳。
他冷冷地看着自己“母妃”的背影,冷声呵笑:
“难怪,自小你便恨我……原来,陈妃,才是我真正的母妃?”
他转头望着寒香殿外仓惶逃离的背影,不由得担心地皱起眉头。
他不知自己亲生母亲是何脾性。若他今夜暗闯她寝宫,是否会被当做刺客抓起来?若她晓得,自己才是她的孩儿……
那个替代他享受了二十八年母爱的人,又当如何?
他怅然地仰躺在屋脊上,迷茫地望着头上的圆月,期盼着自己与父皇母妃相认的那一天。
***
一个时辰后。
朝华殿里。
陈妃穿着封妃时的华丽礼服,对镜梳妆。
偌大的寝殿,此时只有她一人。
她默默地回顾自己的一生。
年少时,她只愿自己逍遥恣肆,如长姐陈蓉一般女扮男装混个将军做做。
年满十六,元夕花灯会,她与当今皇上在长安坊外泯河畔以莲花灯传情,彼此不知身份,却暗中互许终身。
再后来,入宫选秀,自良人一路晋升为宠冠后宫的陈妃。
她一向以受皇帝独宠自傲。今日却知,原来,自己的良人,心里一直装着另一人。
她在宫里为那人挡尽了刀兵暗箭,那人却在冷宫里逍遥快活。
她不甘心啊……
想着,她又念起自己同长姐说过的一句气话。
“若皇上背叛了我……大不了,一把火将这朝华殿焚了!”
她凄然大笑,一巴掌将殿内的蜡烛打落在地上。
窗幔被点燃、床幔被点燃、宫内华帐被点燃……
朝华殿,沦为火海,如一朵炸开的凤尾海棠!
夜里,皇宫执勤的人换岗更勤。不多时,朝华殿走水的消息便传到了宣德殿。
谢广仁已睡熟许久,突然被人叫醒,龙颜大怒,正准备处置随侍,却听得陈妃薨逝的消息。
他一愣,低声喃喃:“你说什么?陈妃怎么了?”
随侍跪下,沉痛道:“皇上,陈妃娘娘……薨逝了!”
谢广仁眼睛一瞪,随即红着眼,大力一拍龙床,厉声喝道:
“不可能!”
“寿宴上还是好好的!”
“今夜,她还遣人给朕送了粥菜来!不可能!不可能!朕要去看看!”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谢广仁连衣服都没穿好,只披着一件厚厚的披肩,便动作如飞地朝朝华殿冲。
朝华殿距离宣和殿很近,出了殿门,不过二十余丈便是朝华殿殿门。
他刚出殿门,便瞧见眼前红光通天。朝华殿寝殿起火了,火势极大,仿若一个红色巨兽即将吞没那处的天空。
谢广仁目眦俱裂,脚下一软,差点倒下,幸被身后的中郎将扶住。
他怔怔地看着前方的红光,嘴里喃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