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十里长街内,站满了人。
先到的人,自然占了好位置,恰在街头处坐在屋檐下。
街头停着一辆牛车。这自然是郡守玉卿的车驾。
牛车旁边,倒是空出了一条两人宽的环形道,供人通行。
陈绮陌不禁感慨:
“不过是一个疑似道尊的人,竟能引起洛阳城百姓如此围观,实在叫人惊讶!”
李忘生见此,却没异样,面色平静道:
“我曾随……师父往五台山,亲见过五台山祭天盛典。在那日朝圣的百姓,比之今日,有过之而无不及。”
陈绮陌转头看着他,眼底略带惊诧,心中头一次正视自己与当代大兴人之间的文化差异。
敬神,古而有之。
但敬神若大兴百姓这般的,她实在是头一次见。
由此,她也不得不承认,以神权统治王国,却是比以法律权势高明许多。但这高明之处,随着世人的开蒙、致知,终究会变得如小儿戏言一般荒诞可笑。
她再次转头看向十里长街中人头攒动的盛景,耳边嘈杂的人声逐渐变得虚无起来。
她突然一阵明悟,明白爸爸为什么说大兴历史将断送在谢渊明手上。
那个人太急了,急得忘了自己处在一个怎样的道家思潮的深渊之中;急得忘了他所面临的不是人人皆明白事理的儒学普及的时代。
他所面对的,是一群疯狂信神,疯狂渴求长生成仙的百姓。
说不定,连他自己都抱着得道成仙如此虚无缥缈的幻想。
她在心底低叹一气,让李忘生带着她坐到屋顶上去,静静看这出戏。
李忘生得令,带着她纵身一跃便上了屋顶。
他见大娘子难得沉默下来,心头一阵疑惑。
眼见着她眼神越发缥缈,他心头一阵不安,不禁抬起手来,想为她抚平眼底的忧愁。
右手刚抬起,举到半空,又迟疑着放下。
他转头同她一起看着长街里的众人闲话之景,心底波澜阵阵:
[沈娘子……你究竟在想些什么呢?你为何总是摆出一副超然物外的神情?你是红尘中人,并非是五台山那些句句将寻道成仙挂在嘴边的人……]
不知为何,他突然想到了洞玄子的话。
[我注定要成为玄女的情劫?]
他心底突然一个咯噔,微微睁大双眼,转头细细地瞧着沈大娘子。
[这位,莫非真是玄女不成?!]
他细细地看着她,容颜生得当真好。
饱满的额头,其下是一双黛色的眉,恰如远山秀色。鼻梁小巧微挺,勾勒出俏皮机敏的弧度。再说那一双唇,可真是嫣红好颜色,饱满又朱润,害得他此刻竟想一亲芳泽。
他下意识地低头、低头,靠近。
陈绮陌突然觉得右耳上喷来一阵灼热气息,下意识缩了缩脖子,一转头。
一惊!
她的额头恰巧撞上了一双炙热的唇。
她惊得瞪大了眼,甫一抬头,唇却有将巧撞上了面前之人的下巴。
她吓得直接往后仰,却因坐在屋脊上头,一不小心竟要往下头栽去。
李忘生眼底一惊,连忙伸手拦住她的腰,整个人下意识地把她往怀里带。
两人这番勾缠,竟一不小心滚在一起,从屋顶落下来。
正朝着十里长街里头落。
下头有人瞧见了,连忙指着屋顶上急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