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陵的春颇冷了些。
倒春寒让玉泉行宫的宫人们冷得发抖,一个个瑟缩着把手抄在袖笼里。
这时正值卯时上三刻。
宫人们大都起了,各司其职。
玉泉行宫里头,转过左侧角门往里不远,便是一处不算繁华的院落。
这里也算不得破败,只是年久失修,遇着雨天还会潮湿漏雨。
负责照顾七皇子的甘嬷嬷把新洗好的衣裳抖了抖,骂骂咧咧地晒在院里晾衣杆上:
“同是被发落到行宫来守陵的,怎三皇子就能住芳华阁,咱们皇子就得扎在这破烂院子?”
她旁边,一个年轻宫人揉了揉眼睛,委屈道:
“嬷嬷,您莫怨怪了罢。”
甘嬷嬷白眼一翻,心头有气,看着小丫头认命的模样,她终于无奈叹息:
“也是,咱们皇子年纪小,又是罪妃之后,自然比不得人家贵妃的儿子。”
小丫头想到那位小皇子,心头一阵怜惜:
“话也不是这么说。”
她四周瞧了瞧,见并无旁人,才小声同甘嬷嬷说着:
“嬷嬷,这话您在我跟前说就成了,可莫要给小皇子听了去。”
“他年纪小,心思又单纯,若知晓母妃的事,恐怕会吓着。”
甘嬷嬷努努嘴,不甘心地点了点头。
她想:
[小皇子这开了年就五岁了。旁的皇子都已去皇子所开蒙了,只他还窝在这行宫里头,懵懵懂懂的。]
她越想越烦,干脆把手一挥,骂骂咧咧地又开始晾衣服。
初春的水凉得彻骨。
她的手被冻得有些僵。
“左右这也是行宫,”
她说着,把衣服往木桶里一放,转头朝年轻宫人说着,
“我先去暖暖手,你且继续晾着衣裳。”
小宫人愣了愣,点头:
“成,嬷嬷您先去,我在这儿做着等您。”
甘嬷嬷笑着,转身离开。
她前脚刚走,一个小萝卜头就哭着从外头跑回来。
他身后跟着一群半大少年。
这些人宛如遛狗一般拴着他的脖子,放肆大笑,还用鞭子抽他,让他做各种羞耻的动作。
小萝卜头叫做谢渊肃,乃是大兴今上的七皇子。
虽说他是班婕妤所生,出身不低,但其外祖班巡犯下重罪,他也沦落为罪妃之子。
因而,四年前陛下派皇子入信陵为先帝守陵时,便发派了他来。
至于同往的三皇子——
那位打小就是个泼猴,在宫里头上蹿下跳,整日闹个不休。
偏生他母妃又是贵妃娘娘,母家势大。
陛下刚登基,也奈何不得他。
对此,他只能寻个理由将他打发到信陵行宫来,多派几个护卫给他,教教他如何为君子。
结果,这样非但没有让他安定下来,反而越来越跋扈。
这不,人如今六亲不认,连亲弟弟也能当条狗样戏耍。
谢渊肃被锁住了脖子,哭着挣扎,奋力用手扯着脖子上的铜锁,想要挣开。
奈何他人太小。
敌方人多势众,个个都是庞然大物。
他自小胆子就小,能撑着挣扎起来,靠的还是几分骨气。
眼见着自己被牵到了桃李阁,他眼中顿时燃起希望,疯狂地哭叫着要往里头跑。
三皇子谢渊景一瞧,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