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紧张地看着眼前之人，心如擂鼓，害怕得连呼吸都不敢太重，生怕惊扰了眼前之人。

“你……”他吞了口唾沫，眼睛微眯，犹豫着用颤抖的手去触摸她。

陈绮陌噗呲一笑，一把抓着他的手按在自己脸上：

“乖孙孙儿，没错，我就是你上天入地无所不能的姥姥啦！”

谢缁尘愣愣地看着鲜活的她，眼睛腾地红了，不顾一切扑到她身上压抑地哭着，随后脑子如同浆糊一般，嘴巴半点不把门，把自己积压许久的爱慕倾斜出来。

陈绮陌顿时愣住了。

她从不知晓，自己从小看到大的小外孙，竟然对自己存了别样的心思。

这心思恰似一团用热油引起的火焰，泼不得冷水，越浇火越旺。日子久了，这火还有燎原之势，仿若要烧到天荒地老也不熄。

良久。

谢缁尘终于陈述完多年的感情，而陈绮陌也终于稳定情绪，想起了自己来找谢缁尘的目的。

她想过了，这一段历史的错误，最开始其实并不是从她帮助谢渊建立大兴开始，而是她来到大兴认识谢缁尘开始。

为了保护这个小外孙，她改变了许多人的人生轨迹，譬如本该成为摄政王的郑玉芝，譬如本该一直被囚在蛮荒之地的谢渊肃，再譬如本该在帝位上坐得稳稳当当、老老实实断送江山的谢渊明。

大兴的历史，原本就该断在公元220年，最终被晋朝取代。

因为她的到来，一切被打乱，甚至历史线也一塌糊涂。

如今，拯救的办法只有一个——

她看着眼前已经成人的少年，笑道：“小孙孙，我曾经做错了一件事，所以被天帝惩罚永世在人间轮回，不得生、不得死。如今，他给了我一个赎罪的机会……”

谢缁尘对此早已知晓，他看着她，满脸认真：“需要我帮你？”

她点头，笑着摸了摸他的头，又发现这人如今已经比自己高了一个头，再摸头已不合适，便收回手笑笑：“此事，便是要颠覆江山……”

“谢缁尘，我助你登基。”她笑着，转头不再看他，出口的话却变得残忍，“登基后，这世间便不再有大兴，也不再有谢缁尘，只有晋国，只有司马氏！”

谢缁尘敏感地发现了不妥：

“我登基？此后，我改姓司马？”

他一向多疑，不由得猜测：“天帝此番定下的帝王，并不是我，而是那位司马氏？”

陈绮陌此时也不欲去纠正他，只无奈点头。念及他曾经对自己的幻想，觉得自己是九天玄女，而他是天上的紫薇帝君，于是她顺势说道：

“你身为紫薇帝君，本该在天上当值，奈何我当初犯了错，让你五百年不得归位。如今时机已到，你该登基为帝，静待回归天庭。只是……”

她转头看着谢缁尘，满脸真诚：

“若你登基称帝，我便要魂飞魄散……”

这也并非是谎言。

若是谢缁尘执意登基，按照他的本事，完全可以把大兴的历史延续个几百年。如果他再联合五台山的人继续在华夏作妖，那平行时空肯定会继续增加。

所以，平行时空增加的罪魁是她陈绮陌，祸首却是这位人间帝王谢缁尘。

他们俩如果一人执意留在此世，必定是世界毁灭。不如一起遁世。

谢缁尘听完她的话，毫不犹豫，决定出山和陈绮陌一起征伐天下。

***

公元265年，天下大定，大兴覆灭，新国建立，为晋。司马氏取代谢氏，为天下主。

公元272年，墨云斋作为官方书斋，开始编撰史书，为《史记》，作者为司马迁，记录自三皇五帝时期至汉朝初年历史，期间有许多英雄人物为天下颂，譬如刘邦、项羽、魏征之流。

公元281年，晋武帝司马炎东征，将前朝大兴宫廷所有遗物尽数放入一座画堂之中，其中珍宝孤本典籍无数，皆付之一炬！

画堂之内，沉香如许，晚风凛冽，皆是孤生。

***

公元265年。

晋国，洛阳城。

29岁的司马炎穿着龙袍戴着帝冕颤颤巍巍地坐在龙座上，心有余悸地看着眼前的男人。

男人已61岁，容颜却停留在24岁最成熟最有魅力的时候。他头上戴着白玉冠，乌发一半披在身后，一缕发从耳后梳到身前，风流俊逸。一双桃花眼脉脉含情，眼底阙如沉谭般深邃。

这人乍一看十分温柔，相熟的都晓得，这人是个笑面虎、老狐狸，坑死人不偿命！

司马炎是司马睿的小儿子。司马睿是这男人手下一柄利刃，为男人打下了大兴江山，更为他守了一个叫魏国的江山整整45年。

“老爹不愿意当皇帝……”司马炎半个屁股坐在龙座上，低着头半点不敢看男人一眼，撅着嘴委屈巴巴，“我也不愿意啊！”

男人嘴角扬起的弧度变大，一双桃花眼更加绚烂。

他上前几步，抬手揉了揉司马炎的头，感慨又欣慰：

“小炎，今日你既登基，日后便不可再露出如此软弱的神色，莫教那些个臣子觉得你软弱可欺。”

司马炎心里小人儿的宽面条留得更凶了，恨不得趴到男人怀里哭。

最后，他只敢抬头红着眼，撅嘴卖萌：

“叔，你就不能不走吗？”

男人勾唇挑眉，摇头：

“小炎，你可知这宫里宫外，那些人如何说我的？拥戴我的人都说我是紫薇帝君，可历千年而不老。至于那些心怀鬼胎的人呢？他们又如何说的？”

司马炎皱眉，气得咬着下唇，刚想出言怒骂。

男人呵呵一笑，又说：

“此一去，我会时常回来看你。这秀丽江山，我终究要给你司马家的人坐。莫说你无有守天下之能，便是山河染血，百姓流离……这也是天命所归。”

他收回手，低头看着司马炎，认真说道：

“吾乃九天之上紫薇帝君，而今是时候旅行职责了。”

司马炎咬唇，眼里泪意阑珊，终于没有留住他。

“谢缁尘？”陈绮陌穿着一身宫装，娉婷立在宫门口，拍了拍身边的马车，“你说的，要随我走遍华夏大地，该启程了。”

男人一笑，点头，随后再看了司马炎一眼，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

司马炎心头焦急，几步追上，却只看到马车渐行渐远的残影。

——

马车上。

“姥姥，此后，我们去往何处？”

马车内，谢缁尘看着身边容貌妍丽的女子，快意问着。

陈绮陌转身掀开车帘，看着街上人来人往，每个人脸上都是幸福的笑意，她不禁莞尔：

“奉天帝之命，剿灭五台山余孽，还天地清明。至于大兴的遗迹……它本就是个不该出现的王朝，所有痕迹都需得掩埋。你我二人，须行走世间，将一切痕迹处理好。”

“处理多久？”他有些感慨。

“也许三年五载，也许百年千年，你可愿与我同往？”

“固所愿也，不敢请耳。”谢缁尘看着手上的戒指，听说这边是天上神人的标志，也能让人永生。

他勾唇一笑。

共处45年，其实他早已知晓，自己的这位“姥姥”并非九天玄女，而她身上还有更多的秘密。自己更不是什么紫薇帝君。

浮生一切，是幻是真，追究也无用。他只想怜取眼前人。

“只要你想去的地方，我都陪你。”

陈绮陌勾唇一笑：“掩埋大兴存在痕迹的下一站，上京，位于北地周口。这可是你们大兴国都啊，若是把它存在的痕迹处理了，你可心疼？”

“痕迹虽掩埋，记忆和历史却是存在的。正所谓雁过留痕……曾经辉煌，我都记得，又有何心疼？”

两人相视一笑，驾着马车往上京而去。

——

历史因他们二人掩埋大兴历史存在而步入正轨。

N-6子时空，实验室监狱里，陈绮陌的分身们因为时空乱流的修复而一个个消失。

平行宇宙中。

一个突然出现的地球引起了宇宙联邦的注意。

周围星球的智慧生物齐齐出动防卫队，数千宇宙飞船架起炮弹对准地球。

其中一艘大型飞船中传出一句威严的质问：

“尔等，何人？！”

地球实验室管理者卡莫勾唇一笑，派出宇航员外出接洽，并礼貌地自我介绍：

“地球，来自平行宇宙。”

[第一部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