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霜宫里的桂子开得铺天盖地,香气袭人,从院内香到了院外。
南宫青时抬眸看了看那暗寂寂的三个字:冷霜宫,却是如这幽然的香气一般,让人凭添几分清静。他微微扬了扬唇角,遂拾阶而上,正准备抬手叩门,却发现门居然是开着的,并没有拴上。他愣了一下,径直推开了大门,悄然走地进去。
一进内庭,便看到院子里的一棵木樨树下,有两个清瘦且安静的身影。
不用猜他也知道,那是慕容芷跟环儿。
“月亮月亮,请你告诉我,阿时明天会来看我吗?请你帮我告诉他,我想他了,很想很想……”慕容芷捧着那块儿玉佩在胸口,幽幽地看着挂在西楼的月亮,嘴里头嘀嘀咕咕地默念着。环儿就坐在她身边,陪着她一起看那一轮圆月,只是不知道此时此刻,她的脑海里,心里头想着的人是谁。
南宫青时轻轻摘下自己的披风,缓缓踱过去,生怕吓到了慕容芷,小心翼翼地把自己的披风披在了慕容芷的身上,环儿用眼角的余光看到了他,不禁侧眸看了他一眼。
正准备说什么,他却是做了个禁声的手势。
更令他没想到的是,慕容芷既没感到害怕,也没有转过身来惊讶地看着他,而是看都没看,就一把摁住了他扶在她肩头的手,
“阿时,是你吗?”并轻声问了一句。
南宫青时跟环儿讶异地相视了一眼,
“是啊,月亮把你的心愿跟思念说给我听了,所以我就来了。”如此看来,父王是对的。他把慕容芷安置在这里,既安全,又安静,很利于她的恢复。而且,看看这冷霜宫里,虽然简陋,却也比外面的客栈什么的好太多了。而且父王也并没有禁锢她们,不然那大门不会就那么开着,“公主这两天还好吗?吃得好,睡得好吗?”他不禁看向环儿问道。
“嗯,谢谢世子您的安排,公主在这里过得很好,除了想你,其他都挺好的。”
“嗯。”南宫青时微微松了口气,“他们有没有传太医来医公主?”
“有啊,每天都有专人送药来,公主的情况已经有所好转了。”环儿微微挑了挑双眉,“虽然世子您失言了,可是您替公主想得这么周到,我还是挺高兴的,这证明公主在您的心中还是很重要的对不对?”她问这话的时候,两只眼睛瞪得滴溜圆。
南宫青时怔了一下,继而温柔地扬了扬唇角,
“我跟她,或许是命定的宿缘,这辈子注定要纠缠不清的。”
“那世子什么时候送我们公主回随国呢,就算是公主要嫁,也得从随国嫁,对不对?”环儿虽是个小丫头,却是个通透明理的小丫头。
南宫青时微微叹了口气,
“眼下,我是诸事缠身,无法脱身啊。”这其中的曲曲折折,他又怎好与她们说呢?就算是说了,她们也未必懂。
“那,那霁华公子他们呢?我想,如果霁华公子跟瑶清姑娘他们一起,世子您再派些人保护的话,公主应该能够顺利回到随国的。”说着,她忽然就想起了什么,“对了世子,您把我跟公主接进了宫里,霁华大哥他们知道吗?”
“他们,他们知道。”南宫青时不得不这么说道。
“那就好,虽然进了宫对公主好一些,可是见他们就不那么方便了,如果你见到霁华大哥,麻烦替我跟他报个平安,让他们不必担心我跟公主。”
“放心吧,我会的。”……
随国都城,云州。
立秋的天一天冷似一天,漫卷的残叶呼啦作响,浓浓的霜雾还未散尽,新的一天却是已经到来。
经过了一夜的思考,管伯决定明日就动身,前往靳国跟靳国的国君请罪。他知道国君待他如师如父,怎么也不不会忍心他去送死,可也正因为这样,他才不能因为自己的一时愚昧而害了随国百姓,更害了他的国君。
他这一生未曾娶妻,却是儿女满天下。
可是说起来,他是那么的自私,一味的把自己的意愿强加在他们的身上,让他们为他为国去卖命。随国,已是将倾之大厦,大势已去,已是无法力挽狂澜,而他何不以身赴罪,救回他们那些无辜的性命呢?他本已是风烛残年,没有多少活头了。
“先生,您又一宿没睡啊。”兰婆婆一如既往地端了一碗管伯爱喝的粥,还有一小碟咸菜,多少年了,他的口味一直没有变。
“阿兰啊,你说,我是不是太自私了。”他一直这样称呼她。
她清楚地记得,进入这相国府时,他还是管家的小公子,不过十一二岁的模样。
而她亦只不过十来岁。只是,他是主子,而她却是个侍婢。
“先生怎么会自私了,先生一生为国为君,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倘若先生自私的话,那么这世上就没有无私之人了。”兰婆婆虽是个婢女,却是聪慧过人。原本她有机会可以嫁的很好,可是她却放弃了这个机会,一生都陪伴在了管伯的身边。
现在他们都已进古稀之年,这偌大的相国府城,却是越来越冷清了。
“阿兰啊,你可知道,我这一生无牵无挂,却是唯独放心不下你。”管伯长叹一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