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肆这阵子总是回忆起以前的事情。
印象中,陈侯爷是一个花天酒地、贪小便宜的人。他不是一个好人,不是一个好官员,更不是一个称职的父亲。
而他的母亲,向来软弱无能。他明明讨厌透了她的这幅性子,却又无比依赖宋倩。
宋肆一直都知道,他不该出生在这个世界上。他的出生本来就是一个错误。
那是一个寒冬腊月。府里的腊梅都开了花,在漫天白雪中那般红艳。
他是宋倩早产生下来的孩子,先天性体弱多病,一直靠着药物维持性命。
他刚满三岁时,得了一场瘟疫。连续七天昏迷不醒、且高烧不退。
宋倩整夜整日地守在他的身边,可能那个时候陈侯爷对这个可怜的女子还保存那么一些爱恋之心,在宋倩的苦苦哀求之下请来了京城最好的大夫来给他看病。
可无论大夫用尽了所有的办法,他依然重病不起。这种状态一直保留到最后,甚至愈发严重。
“这孩子……怕是没救了。”
他在睡梦中隐约听见大夫的叹息声。
他其实没有生病,
只是想睡觉,好好地睡上一个安安稳稳的觉。
他只是太累了。
耳边似乎传来宋倩悲痛欲绝的哭叫声。
母亲肯定以为他快死了吧,可是他还是听得见他们说话的。
他听见几位夫人唾弃辱骂的声音,听见老夫人不耐烦地吩咐下人要将他抬出去丢在雪地里,听见宋倩被打时的痛苦的声音……
但是宋肆不想睁眼。
他知道,他一睁眼,就又会回到那种恐怖沉寂的环境。
那间小小的偏院、冰冷的温度、厌恶的目光以及身上的伤。
那个时候他也才只是一个懵懵懂懂的小孩子啊。他也会怕也会痛。
他是个人,
不是没有感情的冷冰冰的机器。
小小的宋肆这样想着。
不如就这样吧,
死了才好,死了就不会有人讨厌他了。
然而上天却没有如他的愿,最后还是让他醒了过来。
其实宋肆一直没有告诉任何人,重病得快要死去的那几天,在昏迷不醒的那段黑暗时期,他做了一个梦。
梦里,他被关在了一个黑漆漆的屋子里,毫无一丝光亮。
他开始企图摆脱包裹着他全身的黑暗和孤寂。
可是没有用。
宋肆麻木了,也不想逃了。可能他天生就是在肮脏的腐泥之中生长。
可是有一天,有一抹光刺破了所有的黑暗。
梦魇里的少女面容精致,一张小巧玲珑的瓜子脸上带着他从未见过的温暖。
那光撒在他的身上,驱散了他身上所有的不堪与狼狈。
少女笑容如花,干净地如同清泉一般流进了宋肆的心里,再也忘不了。
她说:“宋肆,不要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