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枪声的时候, 街道上的人都明显受到了惊吓,我和他们一样,都下意识地看向了声音传来的方向。
只是相比起我这个只是来到横滨几个月的人, 周围这些土生土长的横滨人似乎对枪击案件早已见怪不怪, 于是很快就恢复了过来,又继续着自己匆忙的步伐忙碌着生活。
我还看着那个方向。
说实话, 其实并不能看到什么,因为那个声音是从街道拐弯的远处传来的, 而且还有两旁的建筑遮挡着, 只是或许是因为我还记得那个方向是侦探社所在的地方,所以难免有些在意。
等等, 说起来敦刚刚就是从那个方向过来的——
我迅速想起这件事,正要扭头问敦的时候,眼前却有黑影一闪。再一看,原地已经不见了敦的身影,只剩下他掉落到地上的包袱,而他自己已经越跑越远。
明明之前他就是从那个方向而来的, 此时却又往回跑。
而且连自己的东西都顾不上,只为了跑得更快一点, 就好像怕来不及一般——
意识到这一点,我瞬间有种好像失重踩空了的感觉。
眼看着中岛敦的身影要消失在转弯处,我拾起他的包袱后也立刻追了上去。
只是敦的速度太快, 再加上我还提着东西,等我喘着气赶到地点时,只看到围聚在老旧建筑旁, 仰头看着某个方向指指点点的人群。我顺着他们手指的视线看去, 在看到熟悉的楼层玻璃碎裂开来时, 心蓦地一沉。
……真的是侦探社出事了。
第一反应是报警。
只是挂断电话后,我却只能像周围这些看热闹的人一样,待在街道旁,无法再做出任何帮助。
而我认识的人却在上面生死不知,敦也是,现在肯定已经上去了,如果遇到危险——
手心传来咯痛感时,我才意识到自己把手机握得太紧。
已经不是第一次感受到这种无力感了。
我咬紧牙,死死盯着楼道口,心中在天人交战。
我该上去吗?
……可是如果上去了,我又能帮到什么呢?说不定我还是拖累的那一个……
“唰。”
像是窗户被推开的声音传入我的耳中,高度集中在这栋老建筑上的注意力让我立刻意识到了这个声音来自上方,然而一时间我竟不敢抬头看去,害怕看到什么让我无法接受的画面。
直到下一秒,穿着黑色西装的人重重跌落到地面发出痛苦的呻|吟声。
我一怔。
就像是下雨一般,又是几个同样穿着黑色西装的人落了下来,很快叠成了人山。
“啊,真是的——”熟悉的女声抱怨道,“这些家伙也太重了。”
我的心跳加快了瞬。
——是与谢野医生!
几乎是在同时,我急急仰头看了过去,发现她正一脸不爽表情的站在窗户边拍打着衣袖,而她身旁的宫泽贤治又提着个黑衣人,朝窗户外推出去。
虽然两人脸上都有些灰尘,但并没有出现什么很明显的伤口。
松了口气的同时,身体已经比大脑反应更快的迈步,朝着楼道口跑去。
“……说是想要听取拥有全世界最强能力的名侦探乱步先生的意见,还是哭着求我的呢。”
从电梯里快步跑出到达侦探社门口的时候,我刚好听到了这一句话飘出来。说话的人用着漫不经心的口吻,披风随着他踩上桌面的动作,在空中划过一道弧度,那微微侧身看过来的绿眸虽是微眯着的,却透着冷色的光,让人有种会被这个视线的主人看透一切的错觉。
而我正被这样的一双眼睛看着。
“乱、乱步先生……”我喊了一声,然后环顾了圈侦探社,虽然变得乱糟糟的,墙壁上还有弹孔,但是国木田先生他们都没有什么很明显的伤势。但很快的,我注意到某个身影并不在侦探社内,本来要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
“那家伙,现在应该是在河里飘着。”
乱步先生从桌面上跳下来,没头没尾地丢了这么一句,不过似乎在场的人都知道他在对谁解释,纷纷看向了我。
于是才刚松了口气,我又在此刻意识到,那种在我归还钢笔时的微妙感似乎又再次出现了。
“……那个,大家都没事,太好了,”我被看得有些踌躇,克制住了自己想要后退一步的冲动后,露出放下心来的笑容,随即下意识地想要转移话题,“对了,敦,你的东西——”
“啊对——!说起来之前就想说了,你小子莫名其妙背着东西消失是怎么回事?”
国木田先生注意到被我放在脚边的包袱后,瞬间露出被提醒到了的表情,一脸严肃地回过头来教训着中岛敦,“太宰那家伙这段时间越来越不对劲就足够让人头疼了,你这小子,不要只是和他出了几次任务,就开始向他这种不好的习惯看齐啊!”
之后是敦不知道怎么的在国木田先生唠唠叨叨的声音中哭出来,再加上侦探社的整理,还有警察过来做笔录再离开,整个都变得乱糟糟一团的,于我而言,这种大家的注意力不再放到我身上的环境反而让我更加放松了些。
我并没有离开,而是帮着一起打扫整理。
国木田先生他们没有让我们女生弄那些重物,包括碎掉的玻璃什么的也是他们处理的,我和与谢野医生她们主要是收拾掉落的文件和书籍,还有一些装饰品之类的。我蹲下身捡拾那些文件的时候,听到不远处国木田先生让敦跟着乱步先生去处理警方委托的杀人案。
“——还有太宰那混蛋,我已经发消息给他了。以他的习惯,估计会顺着河流飘过去,你们坐车不用管他。”
“好厉害,飘过去什么的……”宫泽贤治在旁边感叹。
谷崎润一郎:“太宰先生不是跳河了吗,手机进水应该收不到消息吧。”
我抱起文件站起身来,将它们竖直在桌面弄平整,身后国木田先生暴躁的声音传入我耳中:
“这种事情有什么厉害的——至于手机,我之前看到他拿着张卡跑去手机店选了部很贵的防水手机……说起来这家伙都有钱买这么贵的东西了,为什么还要蹭我的饭啊!”
之后国木田先生又惯例数落了一顿太宰先生的不靠谱。
我将手中文件递交到谷崎直美手中,一边听,一边想,侦探社的大家还是和往常一样啊。
想到这,我垂眸无声地笑了下。
这样就挺好的了。
“在想什么?”
耳边突然有人这么问,我抬起头来,看到与谢野医生拎着掉到地上的相框,不知何时站到了我身边。
“就是觉得……”顿了顿,我唇边笑意加深,发自内心地道,“能够看到侦探社的大家还是这么充满活力,太好了。”
没有死亡,没有受伤,虽然桌椅倒了一地,但至少没有认识的人躺在地上不省人事。
“……啧。”
与谢野医生定定看着我,半晌从鼻腔低低哼了这么一声,“夏目你——啊,怎么说,这就是亚撒西吗。”她嘀咕了句我没太听清楚的话,在我面露疑惑时,先是跨步到墙边把手中的相框挂上去,然后才返过身来,一手撑着桌面,一手摸着下颚看我。
我被她盯得茫然,甚至低头看了看自己是不是哪里着装不对,没等我找出问题来,便听到她突然开口。
“那个——夏目,我是说,其实我对太宰那家伙更热衷于看他的热闹,不过——”
我抬眸看她,发现她脸上露出些许犹豫的表情来。只是她还没说完后面的内容,口袋里突然响起的短信声打断了她的话,而我因为视线放到她身上,也注意到了她在看到短信时脸色变换了一下。
等收起手机时,她话锋一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