淅淅沥沥的雨不停下着, 算不上大,却似乎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反而令人感到心烦。但这并不是最头疼的, 雨水浸透了土地所带来的麻烦要更甚一些, 湿润的泥土让人在踩上去亦或是用手扒拉的时候,稍不注意就可能滑脱。
若是放在普通人身上, 可能也就是摔个跤之类的,无非是给身体带来疼痛,但对一群不得不经受危险训练的孩子而言, 还有可能失去性命。
“都给我听好了!你们今天的任务,就是在这片区域生存一周!不管你们用什么手段都可以——”
说话的是个男人,无论是从他过于强壮的身体,还是从眼角划过鼻梁蔓延至嘴角的疤痕, 都让他看上去煞气满满,不是个好说话的人,而他面前站着一群被打湿了衣裳,不过十三四岁的女孩, 因雨水带来的冰冷而身体微颤的她们在这个男人面前仿若可怜的幼鸟。
但若细看她们的神情,便会发现大多在木然中带着一丝晦涩。等到男人离去,也意味着生存训练开始时, 女孩们也握紧手中仅有的工具快速散开。
不过也不是所有都如此。
就见其中一个女孩脚步一顿,再抬头时,满是茫然地看了看周围,似乎是有些想不明白,之后虽然重新迈步前进, 但步伐总带着些许的迟疑, 身影慢慢消失在密林之中。
……
我叫夏……夏目, 夏目伊织。
记忆在此时似乎卡顿了下,我慢半拍才肯定了自己的名字,可明明这个名字是伴随了我好些年,我却觉得它念起来有些微妙。
就像是眼前这本该已经熟悉了的训练一样,似乎总觉得有哪里不对,不该是如此的。
可事实上这的确是我如今的生活。从孤儿院里被穿着西装的人领养走,但等待我的并不是成为普通家庭中的一员,而是成为了伊豆半岛某个mafia组织的后备人员。
除了我以外,还有和我差不多同年龄的许多女孩。我们在这里除了经受训练外,每天还需要上课,上课的内容也大多和如何运用暴力手段、对组织建立忠心有关。
而今天则是检测训练后的结果。
不管什么手段都可以……
将这句话在心中来回咀嚼几遍,我心下微寒,再一次放轻了自己的脚步,走在这泥泞的林中。同时试图运用学到的掩藏踪迹的办法,然而当我试图回忆课堂上的内容时,却只觉得记忆里那教官的面容还有他身后的黑板字迹都有些模糊。
我晃了晃头,心情开始焦躁起来。
是我以前上课走神了的缘故吗……明明是学过这些手段的,可我用起来却十分的生疏。倒是课堂上悄悄在本子写下的打发时间的小说故事,却记得那么清楚。
如果不是被这个mafia的组织选入进来,或许在对文字的兴趣下,未来我会选择写作这个职业……
啪嗒。
雨水从垂落的叶片尖上滑落,落到我脸上,冰凉的触感让我从这些妄想中回过神来。我皱着眉头用树枝插进泥土中,艰难地在这个上斜的坡上走着。
训练课上应该有教过如何快速找到支撑点的,然而我的回忆里始终给我的都是令人绝望的模糊内容,唯有摸鱼写的小说还是那么清楚。
……真是糟糕透了。
我深吸口气,希望自己不会出现什么意外。
然而这世界上最不能做的一件事情就是给自己立FLAG。
就在我刚刚这么想时,我脚底下便直接一打滑,整个人直接向后仰倒,手下意识慌乱地在空气中挥舞着,却只是徒劳,什么都没有抓到——
斜刺里突然伸出一只手,握住了我的手腕。
我紧缩的瞳孔里倒映出来的是一道从上方树木枝叶里露出来的上半身,因重力滑落下来的衣服遮住了对方的面容,唯有些许褚色的发从布料间泄露了出来。
那艳丽的发色如一抹浓重的色彩,撕裂开了这令人感到沉闷的环境。
我的手腕被一提,向后倾斜的身体随着力道前倾,我回过神来,急忙用另一只手还握着的树枝插进地里,终于稳住了自己的身体。
手腕上的手也终于被松开,但那人却并没有回到树上,而是直接翻身跳了下来。褚发随着那人的动作在空中划过一道弧度,有几缕落到了胸前、脸侧,被对方漫不经心地拨开,蓝眸直视向我,眉梢扬起。
“哈!真是——”
略有些低沉的女音响起,她扫视了我一眼,似笑非笑。
“我还想着你什么时候能发现我一直盯着你,结果最后你自己差点滚下去了。”
“……”我被说的脸色一红,但随即又转白,因为但凡换个有杀心的人,我大概已经没命了。但这次的幸运也依旧无法阻止我的思绪变得沉重,如我这般笨拙的身手和不够敏锐的感官,这一周于我而言实在过于的危险。
我刚这么想,便听到她说:
“你真的能活下来吗?”
“……”膝、膝盖中箭!
在这么犀利的问题下,我只能默默看她,她也皱眉看着我,宝石蓝的眼睛里充满了怀疑。
在雨声中,我们两个对视了会。
我看她神情变换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便道:“刚刚谢谢你,我……我现在没什么能回报的,如果到时候能够再遇到的话……”我主动提出分开,不想让她误会我是要扒着她当救命稻草不放,以免让她产生恶感。
但我话并未说完,就听她啧了声。
“我说——”
她视线飘向旁边,仿佛是觉得不远处的树木十分茂盛好看般专心欣赏,嘴里却吐出话语。
“要跟着我吗?”
……咦?
我呆住,这、这是在和我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