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氏一转眼又看到了念念:“漓儿,你身后这丫头是……?”
在自己的位置坐下,苏漓不慌不忙地说道:“二伯母,我正要跟您说这事儿呢,念念是我前几日在府里遇见的,我觉得她跟我还挺投缘的,就想让她到我身边来做事,可我一时想不起咱们府里是哪个嬷嬷管这件事,就只记得这最上头的人是二伯母,正好今儿我要来给您请安,就将她一起带来给您瞧瞧。”
“我就说你这丫头无事不登三宝殿!”林氏嗔怪苏漓一句,“这丫头名叫念念?”
“是,二伯母,她叫念念,比我年长一岁,四年前被卖进咱们苏府的,签的是死契,这些我都打听好了呢!”苏漓笑嘻嘻的,一脸得意样儿,“她原本就是负责洒扫漓渊居的,现在让她来我身边做事可是连地方都不用挪,只给她升到一等就可以了。”
林氏蹙了蹙眉:“她原本是做洒扫的?”
顿了顿,林氏又道:“漓儿,你若跟她投缘,想把她留在漓渊居里做事,我不反对,但让她跟在你身边却是有些不妥,你身边若是缺个贴心的人,那我让青兰挑选一些给你送过去,你且再看看。”
“这就不必了,自从祖母将府里下人之事交给二伯母管理,府里的一等、二等女婢就少了许多,我那漓渊居里一直缺人,缺了好几年了也没见给填补上,想来这人手实在是不够用,您就别为难青兰姑姑了,左右我漓渊居里的事情少,也用不上几个人,若不是想着入了夏之后京里的赏花宴一个接着一个,我出门赴宴时总得带个人才行,那我连念念都不会要的。”话音落,苏漓满意地看见林氏变了脸色。
不知道苏漓为什么到了这个时候才提起这件事,林氏琢磨一番后说道:“这事儿倒真是我的疏忽,我一直都知道你那漓渊居里缺人,可现如今漓渊居里只有你一个人住,那些还没管教好的人我压根儿不敢往漓渊居里送,怕你管不住,可管教好了的又为数不多,我都是先紧着你祖母那边儿的,漓渊居那边一拖再拖,倒是委屈你了。”
“不妨事儿,”苏漓不以为意地笑着,“二伯母宅心仁厚,可从来没有因为我的父母不在身边看护我就苛待于我,反倒处处为我着想,我自然知道二伯母是向着我的,漓渊居的事情二伯母不必在意,我也不会让祖母知道的。”
苏漓这番话里句句都是反话,苏漓敢说,林氏都不好意思认,全当苏漓是在胡说八道,可这最后一句话林氏却不能当成是胡说。
苏府的老夫人上了年纪之后就在府里颐养天年,苏府的中馈、内务就由她们几个做媳妇的分担,最开始分得清楚,后来你争我夺的就有些乱了,可不管怎么乱,只要她们当中有人出了纰漏被捅到老夫人那里,老夫人还是有权夺走她们掌家的权力的,到时候鸡飞蛋打她这么多年的努力可全白费了!
于是林氏慈爱一笑,语气温和道:“这府里就数你最贴心,知道我的难处。这丫头既然是你喜欢的,那你就留下吧,这贴身伺候的人啊,合乎心意才最重要,其他的事情都可以慢慢教。青兰,这事儿你去帮漓儿办了。”
“是,夫人。”青兰应下,心里却明白林氏这是让她去拿念念的卖身契。
“多谢二伯母,”苏漓起身,给林氏行了个礼,“既然二伯母答应了,那我这就去金嬷嬷那儿讨要念念的卖身契了。”
林氏的眼皮子登时一跳:“你想要她的卖身契?”
苏漓点点头,理直气壮道:“对啊,咱们府里下人们的卖身契不是都在各个院子自己手里吗?难道不是吗?我记错了?”
林氏的面色微沉,一时没有说话。
苏漓当然没有记错,原本苏府里所有下人的卖身契都在总管的嬷嬷那里,是她在接手这摊事之后为了培养亲信而改了规矩,让各院的主子自己握着一等、二等女婢的卖身契,只有三等粗使女婢的卖身契在金嬷嬷那里,可她能允许苏漓攥着下人的卖身契培养亲信吗?好端端的,苏漓怎么会突然提出这样的要求?
林氏狐疑地看向念念。
难道是这个小丫头哄骗了苏漓?
左思右想一阵,林氏慈爱地笑道:“漓儿,下人的卖身契是很重要的东西,你那漓渊居里现在什么事都没有个章法,东西放在你那恐怕不太安全,不如收在我这里?”
“没事的二伯母,”苏漓拍着胸脯保证道,“我知道卖身契很重要,所以会把它跟我爹娘留给我的东西放在一起,一准不会弄丢!”
卖身契在谁手里,念念的生死就掌握在谁手里,前世她就犯过这个错,今生怎么可能重蹈覆辙?
“傻丫头,我哪里是不放心你啊,”林氏意有所指地看了念念一眼,“听话,念念的卖身契就先放在我这里,等过一阵你那漓渊居里安定下来了,我再还给你。”
等她拿捏住了这个念念,还怕苏漓翻了天不成?
苏漓的眼神微微一凛:“二伯母,我知道您是为了我好,可您也说了,我那漓渊居里凡事都没个章法,别说是章法了,这些年来漓渊居里只有我一个人,空了太久连规矩都没有了,我若不趁现在把规矩立起来,还要等到什么时候?二伯母总不会一直让我那漓渊居空着吧?”
暗道今天的苏漓实在难缠,林氏轻笑一声,道:“你要立规矩就立,谁还拦着你了?我的意思是说你那漓渊居里的规矩还没立起来,乱得很,重要的东西还是先放在我这里比较稳妥。”
“二伯母说笑了,我那漓渊居里算上念念才两个人,怎么乱得起来?”苏漓娇憨地撇撇嘴,“而且把卖身契放在您这儿,念念就该怕您不怕我了,立不起威严,漓渊居里的事情我还怎么管?我明年就要及笄了,当家管事那一套我总要先在漓渊居里练练手,您不就是这样教导婉儿的吗?”
没想到苏漓竟懂得其中的利害,林氏的笑容开始有些勉强:“怕你跟怕我又有什么区别?漓儿,经过这些年的相处,我早已经将你视如己出,到如今你却要跟我计较得这么清楚吗?”
“二伯母言重了,”苏漓笑了笑,“我与二伯母之间情同母女,的确可以不分彼此,但风鸣院和漓渊居还是要分出个你我的,不然等我爹回来了,我可没法跟我爹交代啊。而且婉儿比我小一岁都能将自己院子里的事情打理得井井有条,我却事事都要劳烦二伯母,这事儿若是让祖母知道了,祖母非得骂我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