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分贵贱、僧俗、智愚、善恶?”苏漓看着朱正诚,嘴角挂笑,那一双桃花眼中却只有冰冷,“那么我再问先生,您方才是在做什么呢?”
这话问完,苏漓也不等朱正诚的回答,抬脚就将一块木牌踹翻了。
“古人有言,言必行,行必果,此乃诚信,你朱氏既然言而不行,怎么还敢借用佛语?就不怕惹怒了佛祖遭雷劈吗?”
“你!你怎可如此无礼!”朱正诚看看那块已经倒地的木牌,再看看苏漓,气得浑身发抖。
桃花眼一眨,苏漓一脸无辜地看着朱正诚:“先生怎么生气了?您可是觉得我方才有哪句话说错了?若真是如此,那还请先生指点,便当着京城百姓的面儿告诉我我哪里说错了!”
顺了口气,朱正诚道:“姑娘所言不错,先贤教诲,言必行,行必果,但今次朱某人便是冒着惹怒佛祖受天打雷劈的危险也要将这个无耻之徒赶下擂台!”
闻言,苏漓很想给朱正诚一巴掌,好险是忍住了,只冷眼看着朱正诚,道:“君子之言,幽必有验乎明,远必有验乎近,大必有验乎小,微必有验乎著,无验而言之谓妄。这个道理想必先生是懂的,那么敢问先生,您口口声声说萧二公子贪利忘义、抗尘走俗,乃是无耻之徒,您可有依据?”
“朱某人如何没有依据?”朱正诚义正言辞道,“萧景瑜自幼时起便在家父身边习圣贤之道、君子之道,明明是个有大智慧的人,却不做学问、不入仕途,偏偏跑去从商,若不是贪恋钱财,他怎么会自甘堕落?!”
“自甘堕落?”苏漓轻声一哂,突然又提高了声音,道,“合着在你们朱氏眼里,从商便是自甘堕落,从商便是贪利忘义,从商便是抗尘走俗,只要是从了商,便可不问缘由、不问作为地将其断定为无耻之徒?你朱氏可真是高风亮节、不同流俗啊!您这么高尚怎么不自己犁地耕田、自己织布裁衣呢?您还跟商贾来往做什么?可别玷污了您的冰清玉洁!”
“你!你口出妄言、血口喷人!”朱正诚气得不行,奈何从小到大就奉行君子之道,这会儿别说是骂人了,他连辩解的话都想不出来。
苏漓翻了个白眼:“我知道先生您有学问,可您就别在这个时候跟我拽词了,您若觉得我说错了,那就请您明明白白地告诉我我哪里说错了,若觉得我没有说错,就请您在这擂台之上给萧二公子道歉!”
话说到最后,苏漓几乎是厉喝出声,正是这一声喝惊醒了呆愣的萧景瑜。
“苏漓!”三步并两步地走到苏漓面前,萧景瑜横在了苏漓和朱正诚之间,看着苏漓的眼神温柔至极,“别生气了,我没事的,这件事就算了吧,等回去了我亲手雕一个花灯给你。”
这个丫头啊,为了她自己都没发过这么大的脾气,却总是在他受委屈的时候怒不可遏,每到这个时候她似乎总会变得天不怕地不怕,不论是在哪里,不论对方是谁,她都要为他讨一个公道,这样可爱的小丫头让他如何能不动心?让他如何甘愿放手?
“不行!”苏漓将萧景瑜拉扯到一边儿去,“言有轻重之分,朱氏一门德高望重,文人以拜入朱氏门下学习为荣,百姓以朱氏之言为理,朱氏之言有千钧之重,岂能空口白牙、信口雌黄?他今日一言事过则忘,可曾想过你日后要面对何种困境?”
“无妨,”萧景瑜温声道,“我做事从来只求问心无愧,我不需要得到称赞,也不需要得到认可,了解我的人自然懂我,不了解我的人都只是陌路罢了,何必理他?”
“不行!让你受了委屈就是不行!”苏漓越想越气,气到跳脚。
“我不觉得委屈,”萧景瑜突然仰起头看向旁边一间酒肆的二楼,“我只是觉得有些遗憾,师徒多年,他却不信我,不过多半也是我们之间的师徒缘分注定只有那么短而已,缘尽了,自然该散了。”
睁圆了那双桃花眼瞪着萧景瑜,苏漓没再多说什么,却仍是一脸的不忿、不甘和不开心。
萧景瑜笑得越发温柔:“就这么生气吗?”
“生气!特别生气!”为了表示自己很愤怒,苏漓还跺了跺脚。
萧景瑜低笑出声,牵起苏漓的手就往擂台下走去:“那走吧,再四处逛一逛看有没有办法逗你开心。”
苏漓愤愤地哼了一声,乖巧地跟在萧景瑜身后。
酒肆二楼的窗户突然被人推开,一个苍老的声音传了出来:“姑娘既然说我朱氏冤枉了好人,那老夫且问一问你,枉顾伦常、勾引弟媳之人是怎样的人?”
苏漓气得咬牙,深吸一口气后才转头望向酒肆二楼,朗声道:“真是对不住朱老太爷,本小姐的婚约已解,打从今日起就没有未婚夫了,让朱老太爷的期待落空我真是深感抱歉!您还想给萧二公子安个什么罪名您就尽管说吧,像您这样与弟子缘尽之后就不盼弟子好的师傅本小姐也是头一次见,可真是开了眼了!”
酒肆二楼的窗户砰的一声关上,显然是朱老太爷被气得够呛。
萧景瑜的眼神微微一闪,低声问苏漓道:“苏婉那边事成了?”
“往擂台这边儿来的路上看见黑狗子了,他在路边比划了半天,你没瞧见吗?”今夜西市人多,黑狗子一个衣衫褴褛的小乞丐不好往人堆里钻,万一碍了哪个贵人的眼可就要遭殃了,因此他们早就定好了手势暗号。
萧景瑜温柔一笑:“没,我就只顾着看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