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怨你?”张氏看着苏漓,脸上的笑容虽然温柔,却也给人一种有气无力的感觉,“个人都有个人的难处,你能来看我,我心怀感激,你不能来,我也没什么可怨的,何况我是一个顽疾缠身的不吉之人,少与我接触也是好的。”
“四婶这说的是什么话?静妹妹还在旁边听着呢,您怎么能这样说自己?”苏漓只知道她的这个四婶温柔、病弱,且有些怯懦,却不知道她这个怯懦的四婶在疏柳斋里竟是个口无遮拦的人。
闻言,张氏看了苏静一眼,不以为意道:“这些话我也常跟静儿说,静儿都听习惯了。”
苏漓的嘴角抽了抽:“四婶可别总说这些丧气话,会把自己的好运气给说没的!”
“漓儿说的在理。”张氏的回答敷衍极了,一听就是没把苏漓的话放在心上。
苏漓无法,便不再跟张氏说这些事情:“先前听静妹妹说疏柳斋里缺些使唤的人,如今可是补上了?”
“补上了,”说起这事儿,张氏的笑容里多了几分喜悦,“自从你回府住下之后,我们疏柳斋的日子就一日好过一日,如今该补上的都已经补上了。”
站在张氏身后的胭脂听到这话之后微微皱了皱眉,偷偷瞄了眼苏漓的神色,胭脂便壮着胆子说道:“夫人记差了,还缺几味药材呢!”
张氏脸色一变,立刻扭头瞪了胭脂一眼:“你这丫头,胡说什么?我可真是把你给惯坏了,竟还敢在漓儿的面前胡言乱语了?”
“夫人恕罪!”胭脂噗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道,“是奴婢多嘴了,但奴婢没有胡说!夫人您的身体是打从嫁进苏府之前就不大好,您刚嫁过来那会儿,用的药材不都是从苏府的库房里取的吗?可后来他们克扣咱们疏柳斋的东西,那些名贵的药材也不给送了,您这些年用的这些药材不都是四爷另外出去寻的吗?有几次四爷为了给您寻药险些连命都没了!这些您和四爷从来都不跟府里的人说,如今好不容易借了二小姐的光让他们把克扣的东西都还了回来,这药材您怎么能不要?咱们什么都能不要,唯独那些药材不能不要,您就算不顾惜您自己,也该顾惜顾惜四爷啊!”
听了胭脂的话,张氏沉默了下来。
苏漓看了看满眼含泪的张氏,再看看跪在地上抹眼泪的胭脂,绵声软语地问道:“胭脂姑姑是四婶的陪嫁丫头?”
“回二小姐的话,奴婢正是夫人地陪嫁丫头。”
张氏紧跟在胭脂后头说道:“胭脂打从六岁起就一直跟在我身边,我与她亲如姐妹,因此平日里多有纵容,倒没想到她这般不知轻重,漓儿你别在意,过后我一准罚她。”
苏漓轻笑一声:“这有什么好罚的?胭脂姑姑也没做错什么,这府里的人欺软怕硬,惯会见人下菜碟,便是胭脂姑姑不说,我也是深有体会,都是二房掌家时留下的陋习,不过您放心,如今府里这些事都交到了大伯母手上,大伯母早晚都是要整治的,只是事有轻重缓急,现在多半还没轮到这事儿呢。”
张氏笑了笑,不抱希望地说道:“你大伯母贵人事忙,她若能想起我这茬事儿来,算我运气好,若想不起来,便就罢了。”
看着这样的张氏,苏漓恍然觉得她看到了从前的自己,那时的她也是从满怀希望等到没有期待,从悲痛欲绝等到麻木不仁,然后无喜无悲地死去。
睫毛一颤,苏漓垂下了眼:“四婶放心,大伯母会想起来的,就像她想起您这儿缺人使唤一样,她会连您的药材一并想起来的。”
张氏看着苏漓的表情似有些茫然,又好像只是波澜不起:“漓儿,若是太为难就算了,不必为了我这样的人节外生枝。”
苏漓抬眼,冲张氏粲然一笑:“四婶,您觉得我跟您像吗?”
张氏一愣。
漓儿跟她像吗?漓儿又不是她的女儿,怎么会跟她像?
可看着苏漓那双晶亮有神的桃花眼,张氏突然就明白了苏漓问的到底是什么。
“像,你跟我……像。”
她们在这苏府里都是受人欺凌的人。
“所以您信我,旁的事情我不敢跟您保证,但该是您的,我会让他们全都还给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