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静小声地说道:“我知道他最近总去东宫找太子殿下,可我爹一心只为陛下办事,家兄突然就投了太子殿下,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这你可问着我了,”苏漓浅浅笑道,“朝堂上的事情,我不懂。”
曹静抬眼看着苏漓:“漓姐姐怎么会不懂?若真是不懂,太子殿下怎么会三番两次地采纳漓姐姐的谏言?”
苏漓一愣,旋即轻笑一声:“事关朝堂,你不该问,我也不能说。”
曹静不依不饶地说道:“说与我听又有什么关系?漓姐姐你什么都知道,故此不觉得担心,可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就只见着我的哥哥突然夜不能寐整夜整夜地把自己关在书房里,我就只见着我的哥哥突然开始早出晚归疲惫不堪,我就只见着我的哥哥连跟我爹多说一句话都要权衡半天,我就只见着我的哥哥几日不归归来时衣角沾血,我担心我的哥哥,我怎么就不能问了?”
苏漓淡然道:“你担心他,就去问他,若是能与你说的事情,他自然会与你说,若是连他都不能与你说,那旁人更不能对你说了。”
曹静的语气一软,可怜巴巴地恳求苏漓道:“漓姐姐,你就告诉我吧,我保证不会对别人说的,连对我爹、我娘都不会泄露一个字的!我就只是想知道他现在到底在做什么,安不安全。”
苏漓摇了摇头,态度坚决:“你与其在这里恳求我,倒不如去恳求少国公,少国公一向疼你,说不定会告诉你,但我是绝对不会告诉你的。”
她之所以能得太子信任、能参与到他们所密谋的那些事情当中,除去她消息灵通,还因为她知道什么事能做、什么事不能做,知道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一旦她连这点原则都没有了,哪怕她八面来风能知天下事,太子也不会用她,而她不能失去太子的信任,因为她跟曹静担心曹津一样担心萧景瑜,她也想知道萧景瑜正在做什么、危不危险,所以她不能做任何会让太子不再信任她的事情。
曹静愕然地看着态度坚决的苏漓:“我以为因为仲瑾哥哥的关系,漓姐姐是最能理解我的,可漓姐姐你怎么这般不近人情?我是郯国公的女儿,他们那些事情有多重要我会不清楚吗?我只比漓姐姐你懂得多,却不会比你懂得少,还用得着你来提醒吗?”
苏漓微微一笑,绵声软语道:“是啊,你是郯国公的女儿,哪里用得着我这个商贾之女来担心你会不会泄密?你是郯国公的女儿,这种事也用不着来问我吧?”
苏漓明明是笑着的,但曹静却能感觉到苏漓不高兴了,曹静为自己的一时失言感到后悔,却又觉得分明是苏漓有错在先。
见曹静虽然纠结却无话可说,苏漓便款款向曹静行了个礼:“如若曹五小姐没有其他的事情,请恕民女失陪。”
话音落,苏漓就直起身,款步从曹静身旁走过,径自走远。
想着迎亲的队伍就快到了,冯安宁大概不会再想起她了,苏漓便向卫国公府的大门口走去。
她知道她跟这里格格不入,哪怕她通过各种各样的聚会跟那些权贵女眷套了些交情,她跟这里还是格格不入,若不是冯安宁催命一样地催她过来,她今日只会让修云将添妆送来,她自己是不会来的。
低着头沿着僻静无人的小路前行,苏漓百无聊赖地踢着偶尔瞧见的小石子,然后目送那小石子骨碌碌地滚远,再寻找下一颗,轻轻踢走,看着它骨碌碌地滚远,撞在了一只靴子上。
苏漓一愣,视线缓缓上移就看到了萧景瑜温柔含笑的脸,苏漓展颜,甜甜一笑。
“太子殿下来了?”
萧景瑜缓步上前,在苏漓面前停下脚步:“太子殿下在六皇子府,我将他送去之后就过来瞧瞧。你要走了?”
“是啊,”苏漓轻声说道,“钱财已经散出去了,留下来也无事可做。”
萧景瑜忍俊不禁:“我可听说了,这两个月来不管谁邀你你都会去,见面礼送了一堆,个个都价值连城,那些女眷都在猜你那玉人阁一个月到底能赚多少钱。”
苏漓把下巴一样,得意洋洋道:“我的富有是她们想象不到的!”
萧景瑜低笑出声:“想要去哪儿?回苏府还是去风雅闲居?”
苏漓歪了歪头,道:“我想去一趟玉人阁,我有挺长时间没有过去看看雅娘了。”
“那就去玉人阁,我陪你过去。”萧景瑜率先转身,缓步向卫国公府的大门口走去。
没有问萧景瑜今日需不需要陪在太子身边,也没劝萧景瑜去太子身边守着,苏漓弯起眉眼甜甜一笑,缓步跟在萧景瑜的身后,每一步都踩在萧景瑜的影子上。
走出数步,却没见苏漓追到身旁,萧景瑜疑惑地转头,一瞧见苏漓那孩子气的举动就摇头失笑,没说什么,萧景瑜转回头,慢悠悠地继续向前,两人一前一后、身影相叠,就那样悠闲地离开了热闹的卫国公府,等到了街上,萧景瑜便不再陪苏漓玩闹,果断地牵起了苏漓的手。
“皇子大婚,百姓必会到街上凑个热闹,我牵着你就不会走散。”
苏漓没有说话,只快走两步到了萧景瑜身侧,眉眼弯弯地跟萧景瑜并肩而行。
时光飞逝,转眼便是六皇子大婚,迎亲的队伍从六皇子府出发时,京城里的百姓就纷纷走出家门,到街上围观,等六皇子迎上新娘在京城里走过一遍之后差不多就是晌午,婚宴摆在六皇子府,能从晌午一直吃到深夜,太子楚容作为六皇子的长兄自然要陪上个全程,但萧景瑜作为东宫的少詹事其实是没有资格赴宴观礼的,萧景瑜便利用“没有资格”这一点忙里偷闲,牵着苏漓在京城的街巷间闲逛。
苏漓不急着去玉人阁,也不问萧景瑜要去哪儿,反正萧景瑜左拐她就跟着左拐,萧景瑜右拐她就右拐,萧景瑜说这条街的尽头有个面摊卖的阳春面好吃,苏漓就跟着去吃上半碗,吃不完的那半碗都归了萧景瑜,这是完全出乎苏漓的意料的,却又让苏漓觉得心里暖暖的。
磨磨蹭蹭大半日,两人终于在黄昏前赶到玉人阁,从后门踏进后院,苏漓一眼就看到了坐在一起商量事情的苏雅和唐顾,见那两颗脑袋都要挨在一起了,苏漓的眼神微微一闪。
萧景瑜的眼神也微微一动,瞥了眼身旁的苏漓,却没说什么。
“咳!”重重地咳了一声引起苏雅和唐顾的注意,苏漓便跟萧景瑜手牵着手走了进去,“唐三爷怎么在这儿?”
没想到苏漓会来,苏雅面色微窘,唐顾也有些尴尬地站了起来。
“今日六皇子大婚,你们两个怎么有时间来玉人阁?”这话是唐顾说的。
苏漓看了苏雅一眼,笑容清浅道:“六皇子要娶的又不是我,我自然有空,倒是唐三爷您怎么有空来玉人阁坐坐?你们方才在说什么?”
唐顾爽朗一笑,大咧咧地说道:“眼瞅着就要入夏,玉人阁里的那些绣娘虽只学得雅娘的千分之一,却已经可以开始为玉人阁赚钱了,雅娘便设计了一些寻常的衣裳,交给那些绣娘去做,只是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布料,这才将我找来,商量一番。”
对唐顾所说不置可否,苏漓转眼看向苏雅:“雅娘?”
苏雅撇撇嘴,底气略显不足地说道:“你没空,这些事我不就只能找唐三爷商量吗?”
苏漓仍旧不置可否,只逐一拿起桌上的纸张,粗略看了看画在纸上的图,都看过一遍之后才问唐顾道:“敢问唐三爷,这些是雅娘借唐家的织染坊纺出来的布料,还是唐家自己研发的新品?”
不等唐顾说话,萧景瑜就温声开口,道:“都是唐家的布料,但不是新品。”
唐顾点头道:“的确不是新品,我只是按照雅娘的要求选出了一些合适的布料。”
苏漓点点头,却并没有表现出一丝的感激。
终于意识到苏漓的态度有些古怪,唐顾和苏雅偷偷交换一个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