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漓莞尔一笑,立刻给吴河行了个礼:“见过吴叔,不知您是家父的朋友,失礼了。”
“别别别!”吴河摆摆手,道,“我一个寻常百姓,不讲究这些个虚礼。来来来,快进来,俞老二这小子向来最会拿捏时间,你们来得不早不晚,我这第一锅蟹黄汤包刚好出锅,快进来尝尝。”
与寻常人家大门口的平坦不同,吴河家的大门里侧有一段七八阶的台阶,吴河转身拾级而下时,苏漓才刚随着萧景瑜跨过门槛,不经意间抬眼往吴河的背影一扫,苏漓就看到了吴河后颈处略微靠下的地方露出了某种印记,如果苏漓没记错的话,那个印记是朝廷烙在流放囚徒的身上的。
怕自己猜错了,苏漓转头看向萧景瑜,以眼神询问。
乍一对上苏漓疑惑的视线,萧景瑜没明白苏漓是在为什么感到疑惑,可当顺着苏漓移开的视线看向吴河的后颈处时,萧景瑜顿时就明白了。
萧景瑜点了点头,凤眸中却满是笑意。
苏漓了然。
她没猜错,这人的确是曾经被判了流放之刑,只是不知道为何会在江宁城中安居,但这人却是萧景瑜信得过且认可的人,于他们无害。
吴河对身后两人这段无声的交流毫无察觉,一边语气随和地跟两人闲聊,一边往院子深处走出,一直走到宅子最北的空地上才停下脚步。
而这片空地当真只是一片空地而已,没有屋舍,甚至没有花草,就只是一片未经修饰的空地,但空地上却摆了一张约莫能坐下十几人的圆桌,十几张凳子,和一个露天厨房。
苏漓眨眨眼,转头看向萧景瑜。
然而不等萧景瑜为苏漓解惑,已经注意到苏漓的疑惑的吴河就先开口说道:“让苏二小姐见笑了,只是如你所见,我就是个穷苦的平民百姓,家里地方小,又没经过雕琢,可像俞老二这样有钱有势的人不知道从哪儿听说我会做菜,一个个只要有空就往我这儿跑,不饱餐一顿就赖着不走,有时还拖家带口,我不敢撵他们走,那屋里也坐不下,索性就在外面给他们安排了个地方,他们爱在这儿待着就在这儿待着,不爱在这儿待着就自己回家吃饭去!”
“吴大哥别冤枉人,”领着苏漓在桌边儿优哉游哉地坐下,萧景瑜沉声道,“最初可是吴大哥请我来的,我说不来,你就赖在俞氏不肯走。”
吴河冷哼一声,道:“那还不是因为你那个时候像是个行尸走肉一样,每天除了做生意还是做生意,睡得少也就罢了,你连饭都不好好吃!”
吴河顺势对苏漓说道:“苏二小姐你是不知道,他那个时候简直不像个人,没有喜怒哀乐,又好像永远都不会累似的,俞氏里的那帮孩子现在个顶个的能干,都是那个时候被他操练出来的!更让人难过的是他竟吃不出食物的味道来,蟹黄汤包和白面蒸饼对他来说根本就没有区别,我是实在看不下去了,这才硬逼着他来我这里,为了帮他恢复味觉,那一年我累得都开始掉头发了!”
苏漓眨眨眼,转头看着萧景瑜。
这些事她是头一次听说。
温柔一笑,萧景瑜淡然地说道:“都是些陈年旧事了,吴大哥今日不提,我都忘了自己还有那么凄惨的时候。”
吴河叹道:“倒也说不上是凄惨,你现在听我说觉得挺惨的,可那个时候你就得那样活,如若不然,又怎么可能会有今天的俞氏?又怎么会有今天的你?所谓有舍才有得,你只身一人来到江南,想有所成就就必然要过一过那样的苦日子,我这个人啊,就是爱多管闲事,见不得你一个半大孩子那么辛苦罢了。”
想起曾经的那段时光,萧景瑜也是满心感慨,但说出口的却是最轻松的话:“我很感激吴大哥的多管闲事,不然我今天可就没有口福了。”
吴河笑了起来:“吃吃吃,反正菜钱都是你出,你随便吃!”
萧景瑜摇头失笑,拿起筷子先给苏漓夹了个蟹黄汤包:“快尝尝,一准比你昨日吃的那个好吃。”
苏漓接过蟹黄汤包,轻轻咬了一口,然后就弯起眉眼,笑容甜美。
见状,萧景瑜笑得越发温柔,这一顿饭下来多半都是为苏漓布菜,滔滔不绝地给苏漓介绍那些美食,用吴河的话来说就是从来都没有见萧景瑜说过这么多的话。
酒足饭饱,吴河就地挖出一坛酒,分了三杯。
“听说俞老二你在京城里待了一阵?京城里……一切都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