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舫靠岸,包括苏明瑞在内所有醉酒的公子都被接了下去,乐伶、舞伎们也匆匆离去,生怕再多留一会儿就会惹祸上身,卢斌和文哲也悄悄摸摸地混在人群中下了画舫,守在岸边的登船处以防有不长眼的人登上画舫自寻死路,独苏漓还坐在她的位置上,面寒如霜,分寸不动。
仰头望望天,文哲按捺不住地问卢斌道:“卢老,这都半个时辰了,您说二小姐是不是睡着了?”
卢斌瞪了文哲一眼:“胡说!二小姐方才还是那副恶鬼一般的模样,怎么可能就睡了?”
文哲撇撇嘴:“兴许是人都散了,二小姐觉得心情舒畅了一些,就安心睡下了。”
翻了文哲一个白眼,卢斌懒得理他。
只安静了片刻,文哲又叹息一声,道:“二小姐今日算是白受这个罪了,苏明瑞他们完全没有聊起生意上的事情,就只是喝酒听曲、寻欢作乐,咱们什么有用的消息都没探听到,反倒让二小姐听了那么些不三不四的荤话,惹了一肚子的气。”
卢斌闻言轻笑一声,道:“亏你打小就在苏家做事,耳濡目染了那么多年,却还没有二小姐懂得多。”
文哲一愣,不解地看着卢斌:“怎么?我说错了吗?”
“自然错了,”卢斌老神在在地说道,“方才在席间,二小姐分明就没有打探消息的心,不管是明里还是暗里,她都没有将话题往江宁苏家的生意上引,反倒是投其所好,那些人喜欢酒,二小姐就陪他们聊酒,那些人喜欢女人,二小姐就跟他们聊女人,那些人喜欢美玉奇石,二小姐就跟他们聊美玉奇石,苏明瑞自以为今日是他在哄着二小姐玩儿,实际上却是二小姐在哄着他们玩儿。”
文哲皱了皱眉:“可这样做对咱们有什么好处?现在那些江宁的富家公子恐怕都觉得二小姐不是什么正经姑娘,背地里还不知道要怎么编排二小姐呢,若让咱们家的人听去了,他们又会怎么想?”
卢斌冷哼一声,道:“咱们家的人会怎么想?咱们家的人敢怎么想?就算他们真的信了那些流言蜚语又能怎么样?他们还敢翻了天不成?”
当年老夫人当家时就一直有人四处散播一些诋毁老夫人的流言蜚语,起初他们想尽了办法,为了挽回老夫人的名誉不惜耗费大量的时间、精力和人力,连生意都不顾不上了,可渐渐的他们就发现不管外面那些流言蜚语传成什么样子,不管老夫人的名誉糟糕成什么样子,苏家的人依旧要为了养家糊口而听命于老夫人,不敢有分毫怠慢,苏家的合作伙伴依旧要为了多赚几个钱而对老夫人客客气气,而他们的对手也仍旧不择手段地打击他们,什么都没有变,不管背地里有多少人在说老夫人地坏话,他们的生意还是照做,日子还是照过,后来他们就都释怀了,只要不影响到苏家的生意,谁爱说什么就说什么去。
听到卢斌这话,文哲挠了挠头:“倒是不会翻了天去,可是二小姐的名声……”
“有舍才有得,这点道理都不明白吗?”卢斌瞪了文哲一眼,又道,“咱们想要江宁苏家的家业和人脉,强取豪夺的手段多了去了,可二小姐和当家的顾惜咱们苏家的脸面,哪怕做的是同样的事情也不愿落得个趁火打劫、仗势欺人的名声,以免影响咱们家的生意。依照咱们原来的计划,便是让你进入江宁苏家的内部,从内部蚕食他们的生意,可江宁苏家的人又不是傻子,你进入江宁苏家之后,他们必定会防备着你,使你举步维艰,若将成败全都压在你身上,为免太辛苦你了,于是来的路上二小姐就又想了个法子,她说既然江宁苏家防着咱们,那咱们就别迎难而上了,不然费时费力,又收效甚微,不如直接融入江宁的商界,先去了解苏明瑞的人脉,而后顺藤摸瓜寻到那些跟江宁苏家在生意上有合作的商贾,先与之结交,有了交情之后,往后的事情就好办得多了,哪怕是在老朽跟二小姐回去京城之后,二小姐的这些新朋友也会对你多加关照,只要你机灵点儿,咱们想办的事情自然就是水到渠成。”
文哲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见状,卢斌笑着摇了摇头,正要趁机再教导文哲一番,却见俞二爷领着俞氏的两位管事龙行虎步地走了过来,卢斌一愣,连忙向前迎上两步。
“呦!俞二爷您今儿也来游湖?”
“不是,”萧景瑜不假思索地否认,而后问卢斌道,“她还在船上?”
卢斌又是一愣:“二爷问的可是我家二小姐?”
“正是,她可是还在船上?可是发生什么事了?”萧景瑜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焦急。
卢斌听出了萧景瑜的焦急,一时之间却没想明白沉稳镇定如俞二爷为什么会这般焦急。
“我家二小姐的确还在船上,不过倒也没发生什么事,只是我家二小姐心情欠佳,想一个人再赏赏湖景,吹吹凉风。”
“所以你们就让她吹了快一个时辰的凉风?”萧景瑜的声音里不由地带上了一丝怒意,而后绕过卢斌和文哲,大步流星地登上江宁苏家的画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