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神微微一闪,苏漓没急着说什么,只眉眼含笑地盯着何玉那张朴实的脸瞧着,直到何玉招架不住,眼神因为心虚而左躲右闪,甚至有种要夺门而逃的冲动,苏漓这才收回视线。
“凭什么?”苏漓绵声软语地说着毫不客气的话,“这田庄已经在你何家手里丢了一次了,我凭什么要冒着再丢一次的风险将这百顷良田留给你们何家?”
何玉有些急了,但何玉没有那么机灵,他无法立刻想出几句漂亮话来给苏漓一个满意的答复,他想了好半天,却仍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苏漓这个问题。
可苏漓现在就想要何玉一句坚定的承诺,哪怕她知道何玉很可能做不到,但她想要看到何玉的坚定,想要看到何玉的决绝,如果连这点心气都没有,何玉能成什么事?
“你瞧,连你自己都想不出个理由来,”苏漓语气淡漠地说道,“这百顷良田原本的确是你何家的,兴许你何家上数几代人都是靠这百顷良田养活着的,照理说你们何家对这百顷良田该是感情深厚的,可如今只因它姓了苏,你们就对它满不在乎,我倒是看不出你们对它有什么执着。”
不知是羞愧还是愤懑,何玉涨红了一张脸,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见状,苏漓又道:“罢了,这田庄的事情你就不必操心了,等我跟江宁苏家谈妥了,便会从京城调人过来打理田庄里的大小诸事,到时候你们何家若还愿意受雇于我们,就继续留在田庄里,若是不愿,就另谋高就吧。”
一听这话,何玉慌不择言地说道:“说什么从京城里调人,若真调来了京城苏家的人,你岂不是百忙一场?可你若是将这田庄交给了俞氏,又跟交给我们何家有什么区别?”
苏漓笑笑:“果然你是因为见着了二爷,才来与我说这些话的。”
何玉顿时就觉得脸上跟有火烧着似的,烫得厉害,他觉得自己现在就是见风使舵,势利得很。
重生以后,苏漓还是第一次遇到如何玉这般单纯好懂的人,他不仅把所思所想都写在了脸上,甚至会因为他根本就没有做错的事情而羞愧到无地自容,真的是既单纯,又善良。
可既单纯又善良的人总是会被人欺负。
“田庄的事我自有安排,你且回去吧。”
何玉张了张嘴,可终究是什么都没能说出口就转身跑走了。
等何玉走了,苏漓才十分无奈地叹息一声。
坐在房梁上的高阳听到这一声叹息之后十分意外地看着苏漓。沉吟片刻,高阳从房梁上跳了下来。
听到声音,苏漓转头看向高阳,也是觉得有些意外。
“有事?”
高阳一直都不喜欢她,哪怕近来态度已经有所缓和,但苏漓感觉得到,高阳还是不喜欢她,那是因为打从心底里不认可,因为觉得她配不上萧景瑜,所以才生出的不满、不喜、不快,而高阳本就是个心直口快的人,既然不喜欢她,就不会与她有过多的交流,平日里除非是有正事要说,不然高阳几乎不会出现在她面前。
高阳试探着说道:“你若觉得何家不堪重用,可以让爷从俞氏指派个人给你。”
苏漓眨眨眼,旋即轻声一笑:“不必了,土地虽然是死物,但想要丰收,却也需要有人悉心照料、小心呵护,这百顷良田养育了何家几代人,它是何家的人的根,也是何家人的倚靠,没有人会比何家更重视这百顷良田,没有人会比何家更珍惜这百顷良田。”
高阳皱了皱眉:“既然你已经决定要让何家来打理这片两天,又为什么要对何玉说反话?”
苏漓叹道:“何家虽然珍视这片良田,却没有为了它与权贵对抗的勇气和坚决,我终究是要离开江宁城、离开江南的,到时候若江宁苏家故技重施,这钱我京城苏家就还是赚不着。”
高阳撇撇嘴,道:“何家不过就是湖熟县里最寻常的农户罢了,他们哪敢跟权贵相抗?那可是要丢掉性命的!”
“寻常农户?”苏漓摇了摇头,“何家可不是寻常的农户,他们既是我京城苏家的姻亲,也是代表我京城苏家打理这个田庄的管事,他们背靠着的是京城苏家,怎么就不敢与权贵相抗了?论及权势富贵,江宁城里有哪户人家能比得过我京城苏家?”
高阳一愣,仔细一想就觉得苏漓说的的确是有道理的,这百顷良田如今是挂在京城苏家名下的,可不就是京城苏家的产业吗?何家虽然还留在这里,却不是以良田主人的身份留下的,而是受雇于苏家、帮苏家打理田庄的人,又因为苏家没有再派其他管事过来,所以何家就是管事,有着这样的身份,何家还畏惧江宁苏家做什么?
转念一想,高阳又想到了问题所在。
何家毕竟只是农户出身,这些个弯弯绕绕他们自己是想不明白的,他们并不觉得自己有资格成为京城苏家的管事,他们只当自己是京城苏家的仆人,不然何家的祖父也不会在苏漓面前以“老奴”自称,何家将自己的身份看低了,自然就不敢与江宁苏家叫板……
高阳狐疑地看着苏漓。
这位小姐似乎不打算将这些事清楚明白地解释给何家人听,那么她是打算让何家人自己想明白吗?但何家人能想明白吗?